“先生尽管讲来。”刘邦虽然知道萧何在军事上不行,但这时候他左右为难,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说,他都愿意听。
“那好,”萧何看张良和郦食其也都专注的看着他,深吸一口气:“现在主公共有三种抉择,第一是攻武关力图破秦,第二是趁秦人可能放弃雒阳而上将军未至,与韩王共同取三川,第三是稳定南阳后立即按参的建议再下南郡,巩固两郡为根基后再图其他。”
见到三人都点头赞同,萧何继续说道:“攻武关是赌秦军并没有曹参所言那么强,或军师可用别的什么奇谋,总之尽力破关。只是臣觉得就算可破武关,后面还有个峣关,且武关若失,秦军加强峣关防守的同时,肯定立即命现在荥阳的督运粮秣辎重的中尉军撤回关中,并在蓝田候主公。就算主公再破峣关,连破两关后也是强弩之末,现有的六万卒恐将只剩四万卒且疲惫不堪,再对决那五万中尉军,主公胜算能有多大?”
刘邦哑然,张良也陷入沉思。
“取三川可使韩国疆土扩大,主公与韩王联盟更牢固,也可获得参所言存于雒阳的粮秣辎重,看起来主公和韩王均会有大收获,然风险也不小。”
萧何端起案头酒爵润了润嗓子,这酒比秦帝的御酒差得太远了。
“这风险一是来自秦人,若参所言不实,雒阳并无被放弃的倾向,则主公就无所获。另一方面的风险则来自上将军,上将军与王离会战荥阳,主公却趁虚得雒阳大城并尽取辎重,主公就要承受上将军的怒火,所得到的雒阳恐也难保住,而韩王也会同样为上将军所忌。”
三川郡最早是韩国的国土,所以取三川为韩国所有,张良肯定是赞同的,但他早就想到了这里的风险,所以一直没提。萧何不善军谋,所以他一直把萧何当作协助刘邦治政的角色,听到萧何从非军事角度的分析,张良不由得对萧何更高看了一截。
“最后一个选择,其实也是参最希望主公选择的就是稳南阳并下南郡。这一选择的好处是主公基本无需空耗军力,且参也提供了增产粮秣的方法,并愿助主公与秦通商。主公可以不事张扬的先打牢基础,再视山东和关中的情况徐徐图之。南阳与南郡与秦为邻,距彭城甚遥,上将军应无兴趣占据,而齐、燕、赵、魏诸国更无觊觎之心,以臣的想法最为稳妥。但若做此选,主公可能会被天下人轻为田舍翁,或有人会认为主公此举只是暂时蛰伏待机而视主公为枭雄之辈。”
“若主公试攻武关不成,似乎也不影响经略南阳与南郡,毕竟曹参曾言代国伐秦不成,秦也未灭之。”郦食其有点故意。
“广野君所言极是。”萧何向郦食其一礼,“按参所言秦帝不耐烦之心性,主公即使攻武关,秦应也不会出武关伐我,可能唯一的后果就是无法与秦通商。”
萧何自己给自己勺着酒,“但这样一来,日后若主公想得参助,也就更难了一些。另外,韩王已占颍川,主公已得南阳,此两地应无人再想。但若在主公攻武关时,有其他诸侯先取南郡,也是一个麻烦,短期内主公无法逐之,只能徐图。”
“臣不识得曹参,所以臣有一疑虑。”郦食其再次故意了一把:“这里面会不会有误导主公的可能?”
这话里话外的,显然是在质疑曹参会不会在利用以前的兄弟情谊而帮老秦玩儿阴谋。
刘邦和萧何都还没说话,张良先否定了:“广野君无需多虑,若司农参真为秦人谋,则会努力将沛公诱入武关。武关后有峣关,正如函谷关后有潼关。若沛公被诱入武关,秦人再从武关外入关,与峣关前后夹攻,沛公必危。现在司农参是力劝沛公不要入关,显然是他知秦军部署,觉得沛公无法破关。司农参建议沛公据有南阳与南郡为根基,也是良策。至于武关是否确有司农参所言的四万守卒,由斥侯探查一番便知真假。”
“沛公,”张良说着说着忽然向刘邦一礼:“仆想到一方略,可供沛公参照。”
“啊,子房有良策?快快说来。”对于军谋,刘邦自然是很信张良。
“此番沛公得宛城,郡守齮门客恢已承诺一力承担南阳各城归附沛公之事。宛城现有郡兵万五,各城兵总共也应不下万卒,算上这些后沛公军力已达八万五,再征召一些可到九万。适才丞何已言夺雒阳会恶鲁公,虽沛公与韩王盟,可使韩得故土三川,但也可能使沛公与大王均为鲁公视为仇寇,殊不可取,而其他两个选项仆认为可并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良似乎想明白了方略:“沛公可分兵两路,以一万卒据南阳,以二万卒取南郡,沛公亲带六万卒攻武关。对武关先不直接攻击,多遣斥侯把武关现有情况全面了解,如守军是否如司农参所言数量,守关秦将何人,关城与关前堡寨分布及驻军等。沛公可如广野君所言先驻军析县,待武关情况完全了解后再定是否攻之。”
刘邦闻言重重的点头:“你等皆本侯股肱,子房归纳之略大善,就如此行之。”
他微一侧身向郦食其略略一礼:“我意由陈贺领二万卒,周苛副之,并请先生辅,去取南郡,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臣领命,必得南郡归主公。”郦食其直身正揖一礼。
刘邦又对萧何行礼:“先生虽谦称不善军谋,然刚才分析切中关键。就请先生坐镇南阳,由夏侯婴领万卒辅助先生。”
“喏。”
刘邦再向张良一拱手:“本侯与军师先领四万卒往析县,待恢说诸城归附后,再发二万卒来。也正好借此时日遣斥侯往探武关,还望子房助我。”
武关。
曹参刚入关,就得到一个通报:皇帝进了於商之地,距离武关只有两日路程,要他就在武关候驾。
二世皇帝充分继承了始皇帝的一个特点,就是在咸阳宫里待不住。不过刘邦大军六、七万要攻武关,皇帝还要在这时跑来凑热闹,是想把自己当做超级大鱼饵来钓刘邦不成?
曹参想到自己费尽口舌给刘邦萧何指明占据南阳和南郡徐图发展的明路,可皇帝要是往武关城头一站,不知会让刘邦那帮人知难而退呢,还是让他们更加想把武关和皇帝一勺烩了呢?
曹参只能无语。
他这回不奉诏了,没有在武关候驾,只住了一晚就一路西行去迎驾,在商邑(今丹凤县)东一程之地与皇帝的大队相遇。
“圣上,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现刘季军欲伐武关,圣上怎能临此兵危之地?”既然曹参首创了胡亥的“圣人”称号,本就是说胡亥善于兼听,所以也老实不客气的直接进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