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就像每一位父亲一样,事到临头,反而憋不出什么了。
“这是你的决定……”他最后说,“吾知道你自幼打定主意的事,那就是板上钉钉,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去找你爹这事,吾私心既希望他能随你回来,又希望你安分守己,莫要给自己惹上什么祸患。这两位江湖人与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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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看了看还杵在那儿的两人,压低了声音。
“你可要小心,莫要将一条船上的人认作兄弟。江湖水深,人心叵测。”
“你什么意思?我忍你很久了。”白涯抬起一把刀,“说个没玩了是吧?你当我爱跟她一起走呢。分船!”
说罢,他径直向船上走去,顺手掏出了文书。祈焕连忙跟上,又回头看了傲颜一眼。
“没的分。”傲颜喊了一嗓子,“就一条船。物资我码好了,里面不一定躺得下,落脚的地方还是有的。”
白涯骂了一句脏话。这倒不是针对傲颜,而是朝廷的把戏。一面说着随从不限,结果还是摆了个标准在这儿。他们是没带什么人,若真带了,物资和人,你总得取舍。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早知道在客栈应该再打包一只鸡。
“粗鄙之语!”书生愤愤地摇头,对傲颜的安全十分担心。
等他们真正扬帆起航,已是正午。现在不算热,海浪带着微腥的风,还算舒爽。白涯一直窝在船舱里不出来,主要是不想和官府的人打交道。除了他们仨,还有四个水手,一个芝麻官。船的大小已经不是按照之前那般,就显得有些逼仄。那些人也希望他别出来,毕竟谁也不想和罪人的儿子打交道。
祈焕看了看傲颜手中的斩马刀,有些感兴趣。但他只是打量,也没别的想法。毕竟他清楚,在傲颜眼里,自己和白涯是一拨的,但白某人明显对她有敌意,自己的立场就麻烦了。
君傲颜看他一直盯着刀看,倒是很大方。
“要拿一下看看么?”
祈焕有些意外,没想到傲颜会这么说。他先是连连摆手,不好答应。
不是不敢,而是太沉。万一自己低估了刀的重量和手感,岂不是丢大人了?
“试试吧,不重。”
“呃哈哈哈我信你个鬼……”
话虽如此,傲颜还是将刀向前倾斜了些。祈焕皱着眉看了半天,试着扶了上去,差点没扶稳。幸亏傲颜接得快,不然船底说不定都能砸穿。
好吧,也没这么夸张。不过祈焕摸到刀柄的一瞬,就知道这是极好的铁。相较于白涯的双刀,她的兵器更“真实”一些。刀柄和刀刃上都有征战的、细碎的裂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但裂纹都很浅,可以在光下炸开轻飘飘的、带着杂质的光晕。白涯的刀太奇怪,一点点刻痕也没有,一丝影子也不能呈现。
“真是好刀。”祈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嘴里轻声念叨了一句,“斩马傲颜……”
傲颜扯了扯嘴角。
“我挺喜欢这个名号,但我爹不喜欢。别人敢这么叫我,他就耷拉着脸,一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的架势。至于么……”
“是么。说不定我倒是能理解你爹在想什么呢。”
“江湖上有人说我爹嫉妒我,那是不可能的,我知道。论武艺,论计谋,论经验,我都比不过他老人家。那老东西,大概是不敢面对现实,不想承认我长这么快吧。”
“那你倒是很懂嘛。说的也没错。”
“不是所有女儿都应该待在家里,拿着绣花针做女红的。”
“我同意。”
“那老顽固……算了,不说他了。啊,你呢?家里如何?怎敢轻易踏上这条船呢?”
“我爹娘不管我,我也没太见过他们。”他摆摆手,“我就是出来找乐子的。”
“你信九天国的天神传说?”
“信不信倒是不重要,我喜欢探寻的过程。咦,你怎么不说我不忠不孝的事?”
“为何?”傲颜有些奇怪,“我不知你的情况,但我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父母都配为人父母。啊,我没攻击令尊令堂的意思。我只是很不喜欢一上来就说谁不忠不孝,不理解父母的苦心。何必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泡在蜜罐子里,不代表他人并未身陷苦难。”
船舱里,靠着货物躺下的白涯捂住耳朵,烦躁地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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