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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美人的另一面(第2页)

我慌了手脚,赶紧拍着他的后背劝慰说:“何叔,千万别说这话,苗苗一直想看你重新站起来,你这样不是拿刀子捅她的心?世上只有爹娘亲,是吧?”

何叔失声哭着说:“小林你别听苗苗的,我不是他亲爹!你要好就同她好,最好能马上结婚……”

我大吃一惊:“何叔,你说胡话吧?”

“没有,小林,我真不是苗苗亲爹。苗苗是极好的姑娘,可为了我,一直在外面拼命。都是我这老不死的拖累了她啊。外面谋事极艰难,哎哎……好在你能理解她……”

我说:“何叔,我理解苗苗,也理解你。”

他摇摇头,说:“小林,不,你不理解我。其实,我虽然躺在病床上,心早就死了……要不是我苗苗发话,说我要是不在了她也不想活,我……我早就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何叔涕泪横流,痛不欲生。我见着好着急,说:“何叔,你千万别这样想,只要你的病能治好,比什么都好啊!”

“小林,我知道这病没有治好的可能,你的好意我领了。小林你不知道,我……我差一点儿失去我的苗苗,我,我再也不能失去她……”何叔用拳头锤着胸,呼天抢地地说。

我赶紧安慰他,说:“何叔不会的,苗苗好尊敬你。你要不说,我还不知道她是你的养女呢。”

何叔摇着头说:“小林,我太混账了,我……不配当苗苗的父亲。”接着,他含着眼泪给我讲述起来。

何叔从小父母双亡。打小起,他就靠拣垃圾为生,辛劳了一辈子。二十多年前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经过一个垃圾桶,听见里面传来微弱的哭泣。他禁不住好奇打开垃圾桶,看见里面有一个布包裹。他拣起来一看,却是一个襁褓。是一个女婴,那小女孩望着他咯咯地笑了,好像遇见自己的亲人一样。他四下里一望,没有一个人。这小女婴在雪地里待了多久?半个小时,一个小时?那裹着的襁褓外面已经结成了冰,她脸色绯红中泛着青紫,可她还是笑嘻嘻地望着他。

何叔一见就喜欢上了这小女孩并收养了她,给她取名苗苗,从此父女俩相依为命。苗苗是个争气的小姑娘,从小就喜欢学习,小学起学习成绩总在班级前三名。同学们欺负她,还给她取名小垃圾婆,可她从不回家给何叔讲,每天回家除了做家务事外,总是看书学习。有了这么争气的女儿,何叔感觉生活有了奔头,他每天早出晚归拣垃圾收破烂,他要尽量多挣钱,给自己的乖女儿挣足学费,让她读高中,上大学,读博士。何叔成了一架赚钱机器,什么赚钱做什么,甚至去医院卖过血。上学的花费好大啊,就这样在捉襟见肘的日子里,到了苗苗高考前夕。

这天半夜,何叔从床上悄悄起来要去外面拾荒。东西他早已看好,就在他们住家不远的建筑工地,那里刚到许多钢铁脚手架。他戴上破草帽,提拎着大麻袋刚要出门,屋子电灯突然亮起,苗苗的房间门打开,她穿戴得整整齐齐瞪着何叔,黑着脸说:“爸爸,你去哪里?”

何叔说:“乖乖女儿,我去拾荒,你还不睡觉?”

“爸,这么晚你去哪里拾荒?”苗苗一边说,就抽抽搭搭哽咽起来。

何叔一见女儿哭,心如刀绞,连忙解释说:“苗苗你干什么啊,爸是去拾荒又不是去做坏事。”

谁知苗苗一听哭得更凶,说:“爸……你还说不是去做坏事?这几天晚上我……我一直跟着你,你……你……你是去……偷东西……你,你是坏人!”

何叔一听这话犹如听到晴天霹雳,脑袋嗡地一响,差一点儿晕厥过去。这小死女啊,我一心为了你,可你却拿刀子剜老爸的心!他黑着脸看着苗苗,咬着牙问:“苗苗,你……你刚才说爸什么?”

苗苗将脑袋一仰,拧着脖子说:“爸,你偷人东西,你就是小偷!”何叔的巴掌不知道怎么揍上去的,当他听到那惊天动地一声清脆的肉体接触声时,连自己也不相信。他颤抖地将手掌举到眼前,好像不认识样看着它。苗苗没有说任何话,瞥了一眼就进她那小屋去了。她的目光好冷啊,何叔被那一瞥打得寒澈入髓。他站在门前愧疚得直掉泪水,却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天啊,我怎么这样浑?我怎么会下手打了自己心爱的女儿啊?何叔伤心地走出屋,走到门口那株黄葛树前,用拳头狠狠地砸树,作践得满手皮开肉绽,没有一块好肉。

苗苗第二天早上上学后就再没回家,何叔疯了一般到处找她,却哪里也不见她的踪迹。有同学说曾见她在宁江边坐着看风景,会不会一时想不开投了江?也有人说她去沿海打工去了,据说她是私下里给一个好朋友说过的。

何叔到处寻觅无果,整天以泪洗面,想着女儿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愤怒地唾骂自己是猪是狗,该死一千回。女儿的失踪使何叔丧失了生活目标,他整天浑浑噩噩好像行尸走肉。他还迷恋上了喝酒,整天醉醺醺,不知黑天白天。

何叔是一年多以前因为骨疼难受而倒下的,那时离春节只有三天了。疼痛的折磨已使曾经牛一般壮实的汉子萎缩成一段枯树,他只有躺在床上不停地喝酒遏制痛苦,等待着人生大限的来临。回想自己这一生,真的好失败,能躺在床上走也算是一种福分。他早已不想苗苗了,一想心里就刀剜一般疼痛,只有默默地祈求神灵保佑,让她永远幸福安康。

何叔是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苏醒过来的,朦胧中感觉有滚烫的水珠吧嗒吧嗒砸在脸上。他浑身一颤,伸手便抓着一双光洁细腻的手——啊,苗苗……苗苗回来了,她正用热毛巾给他抹脸抹身子,几年不见,她越来越漂亮了,鲜花一般在他面前开放着。

“苗苗……我的乖乖女儿,你可回来了……爸对不起你啊……”何叔牛一般嘶嚎着,眼泪模糊了视线。

苗苗哽咽着道:“爸,别说了,是女儿不好,女儿不该使气出走,更不该这么多年……”她抽泣着,再也说不下去。

“别说了啊,苗苗,回来就好……快过年了,我们该高高兴兴的。”何叔挣扎着想起来,却被苗苗按住:“爸,我们先去医院,把你的病治好我们再回家过年。”

何叔说:“不,过年过节的哪能去医院……”

苗苗脸色一下黑下来,生气地说:“爸,你怎么不听话?你要这样我就不理你,马上走了。我已打了医院的120电话,他们一会儿就到……”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汽车急救笛声,几个穿白大褂的急救医生走进来,何叔这才闭上嘴,任凭他们的处置。检验结果很快下来,说是肌肉萎缩重症肌无力,只能住院治疗……

何叔摇着核桃一般干瘪的脑袋说:“小林,我这样一个废人,一个混蛋,我家苗苗却竭尽全力救治……我,我真的感觉太对不起她,让她吃了太多太多的苦。”

我赶紧宽慰何叔:“何叔,你快别这么说,苗苗虽不是你亲生,但是你对她的恩情超过了亲生父亲。”

何叔连连摇头:“小林,大叔想求你件事。”

我说:“何叔快别这样说,苗苗是我最喜欢的姑娘,她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何叔你有事就直说。”

“真的?”

我认真地点点头。

何叔问:“你能不能叫我一声爸?”

“爸爸。”此时我喊出的声音中也饱含了十分的感情。

何叔眸子里滚出了豆大的泪珠,说:“乖孩子……”哆嗦着从枕头下摸出一只盒子递给我,“孩子,我只有这么大能耐了,这东西我给苗苗她一定不要,等你们大喜的日子,你再给她说吧。快,打开看看。”

是一对白金情侣戒指,中间点缀着蓝宝石,亮铮铮的,做工考究,成色不错,看来价值不菲。我赶紧将盒子关上还给老人,我算苗苗的什么人,值得老人这么信任?我脸色滚烫,尴尬地说:“何叔……我……您还是当着苗苗的面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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