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没有想到和许三多的谈话就这样顺利导入核心。
他好奇地问道:“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很愿意去谈它。”
“他?”许三多有点敏感,“大队吗?我……”
“不不,是你的问题。”
“哦,我愿意的。”许三多放松了点,明亮的眼睛盯着董医生,“我对我自己的事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清楚了,就容易说出口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轻柔的雨夜,也许是身体里酝酿着某种情绪的疯长,许三多像一棵四通八达的树,把枝丫伸开了——他从来也没有复杂过。
“很好。”董医生继续问道,“具体因为什么,方便说吗?”
许三多轻柔却坚决地摇了摇头,这个秘密他打算封存一辈子,不会和任何人提起。
董医生有所预料,转而谈道,“你说的这种心理,我能不能理解为,类似打仗,因为你的一些行为,间接导致了队友的伤亡,然后下一次上战场,发现自己拿不起枪了。”
许三多说:“在我的老家,有种人脑袋笨,又倒霉,做什么事也做不好,他们管这个叫怂针儿,小的就叫怂仔儿,不要说大人了,连小孩子也不喜欢这种人。”
“可是你的姿态很主动,不然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聊天了。”
许三多不免回忆起袁朗,又是一股燥气上行,他强忍着说:“是的,我还没想好,但是,我好像开始烦了……”
“烦什么?”董医生向前坐了坐,这是他感兴趣时的标志性动作。
“烦什么也不知道。”许三多的眼里冒出一点火苗,登时灼灼,“烦被人蒙在鼓里。”
谜团如雾,许三多摸着空气走路,他愧疚,他害怕,可那是雾一般的愧疚和害怕,渐渐的,竟从身体里长出一股横气,他当然不知道这根子由自己埋下,由袁朗浇灌,但至少把握了虚构的勇气。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今晚就是你的尝试吗?”
“嗯,笨人就用笨办法。”许三多倔强地说,不知道给谁宣告似的:“有一个算一个,我挨个问,慢慢找,总能知道真相的。”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真相是很难拼凑出来的。”董医生好心建议道,“问问当事人,也就是袁朗,不好吗?”
许三多一怔,董医生轻易地看出他脸上的抗拒,“我还没做好准备,让我想想,好好想想……”
董医生看了他一眼,许三多又垂下头,恢复成之前温吞吞的样子:“董医生,队长那两盘录像带能不能给我看看呀?”
“不行。”董医生这次很果断,“今晚关于袁朗的事,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不涉及军事秘密,但是录像带这玩意儿,再给你就违反规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