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性子烈的叫老杨,他还要再说,边上的同伴也就是老陈的,直接拉住了他,然后歉意对蒋钦道:
“将军,老杨就是这张嘴,你勿怪他。你对咱们的好,咱几个心里都知道,不是真的尊重咱们,谁会在这陪咱们吹冷风听这个?更不用说你是将军了?所以,咱们有什么肯定都说什么。”
蒋钦并没有生气,其实他一直对这个问题好奇:
“实不相瞒,我家当年之所以落到水上,就是因为当时交不起践更的钱。当时我们家同里的好些个,之前都去了,但就再没回来过。所以当时大家都知道,北上践更就是死路一条。只是我当年小,实在不清楚为何人人畏此?所以就当然的以为鲜卑之勇,我大汉不可敌。”
“但我后来又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你看咱们对面的泰山军,我听说他们平灭那些鲜卑、乌桓乃至肃慎、高句丽人都不过是等闲。现在这些人还加入了泰山军的队伍中。所以我就想,这些胡人到底厉害不厉害。要是真厉害,能这么快就被泰山军给平了?可要不厉害,为何我大汉屡屡不能制,甚至还要防着他们,而咱们去防戍了,还九死一生。”
蒋钦这番话全是他心里的真话,他是真的困惑,他没有和泰山军真的打过,所以没办法直接判断泰山军的真实战斗力,所以他试图用这个问题来侧面了解。
还是那个老陈说话了,他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始回忆起那段人生最痛苦的日子了。
他对蒋钦道:
“将军,实不相瞒咱们三个是从北疆逃回来的。”
蒋钦愣了一下,但没有打断老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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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老陈就开始讲述了他们三个的故事。
当年和所有要北上防戍的人一样,都说是要到渔阳三年,三年一满就可以回乡。
但等他们一路跋涉到了渔阳后,压根没有人管他们,也没人提供粮食和衣服,只是将他们派入了一处野外的坞壁后就走了。
在坞壁的第一个晚上,他们队伍里的就有人因为受不了冻给冻死了。之后一个冬天,一个坞壁的五十多人,直接减员了十余人。
但人对环境的适应远远超过人以为的,等熬过了这个冬天后,剩下的人终于能勉强在北疆活下来了。
可熬过了冬天又如何?他们很快就遇到了游弋的鲜卑游骑,虽然这些人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伤亡,但却被困在了坞壁内。
之后的时间就是这样,塞外的鲜卑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今年的白雪飘完了,来年又是一场更大的。
终于,他们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年,满心以为能期满回乡了,却等到了渔阳军府的调令,让他们去更北面的柳城戍守。
柳城是哪?那都已经是乌桓人的巢穴了,去了那里岂不是死路一条?所以所有人都不想去。
而这个时候使者就贴心的给他们提了一条出路,那就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投靠渔阳本地大族家为奴,这样他们的身份就会从册籍上消失,从此再也不受国家的劳役了。
这下子,这些人终于明白了这里面的道理,也明白了为何年年都从内郡征发戍守,却年年不见征人北返。
原来这些人不是死在北疆的寒冬,就是成了豪强的奴仆了。
当说完这个故事的时候,连一直情绪稳定的老陈都忍不住问蒋钦:
“将军,我们是为国家为北戍,为何最后却要为豪强之奴?这些人就这样挖国家的墙角却毫无处罚,这是谁的错?”
甚至在最后,老陈还说了一句触及蒋钦灵魂的话:
“我所守护的大汉从来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家里的地被夺,是我带着这些个老弟兄们一起去夺回来的。乡里的地头欺压我们,也是我们用手里的刀去和他讲了道理。我们从来没有信过这个大汉,更不用说为它去死了。”
蒋钦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
“那老陈你们几位是为何要来呢?”
老陈看着蒋钦,认真道:
“将军,我是徐州人,我的家乡就在这里。我不需要跑到什么渔阳那边去战斗,去沦为渔阳豪强的奴隶。但在这里,我的后面有我的家人,我的家乡,以及我所有的记忆。我想保护这些,这就是我们战斗的理由。”
蒋钦动容了,他挺直了背,随后对老陈三个深深一拜,最后坚定道:
“老陈,我蒋钦也是徐州人,我的身后也是我的家人。而我们的主公陈登爱民如子弟,不会征人为奴仆,他会让我们徐州人都过上好日子。所以这一次我们不是为什么死去的大汉而战斗,我们就是为自己,为徐州!所以请相信我,也相信主公。“
老陈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齐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