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和洛阳纷纷祭祀上天,开正旦大朝的时候。广宗的年就过得非常沉闷和紧张的。其中最紧张的就是拜神一事。
作为以宗教起家的组织,太平道自然是非常忌讳民间去祭祀其他神灵的。
而春节呢,这下面祭祀的神又是最多的。什么天地山川、日月星辰、甚至连家里的门、灶、户等都要祭祀,还不包括各里社一些自己的祖先、野祠,总之有什么祭什么。
而且因为战乱的出现,饱受离乱之苦的百姓黔首们纷纷将希望寄托在这些神灵头上,这里面当然包括了太平道的黄天,但也包括了其他神灵。甚至一些人听说泰山府君也很灵,也将只拉出来供奉。
而这自然就是不被太平道允许的,于是在别的地方正旦是喜气洋洋,而在广宗周边却是在清查谁在供奉野神,氛围压抑一时颇有点道左以目的味道。
实际上,河北太平道之所以如此紧张,背后一个很关键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次来广宗朝见的渠帅比预想中的少了很多。
除了一些被消灭的如豫州地区的方外,如兖州、荆州都没有来参加。甚至青州的一些郡也没有来,只有东来、齐国等地还是送来了贺礼。
这还不是最让河北方面最难过的,最难过的是,离此不远的泰山方只派来了一个使团,并没有以下的身份,反而是以盟友的身份来参加。
这一难堪局面,河北方面只能自己苦吞,以他们如今的实力,还没办法靠武力使泰山方服软。
正是这种变化,使得太平道越发保守,容不得下面再有任何忤逆的地方。所以,这个年他们治下的黔首是过得并不开心。
但以上的种种,都不是邺城地区老百姓们考虑的。他们正用难得的安宁,用心准备着这一节日。
和广宗那边一样,实际上泰山军这里也对乡野里社敬奉野神颇有微词,但他们比广宗那边聪明的地方是,他们知道老百姓无论供奉何种,实际上都是在求的人事。
在没办法给治下百姓一个安定的环境,严格要求他们不要做什么实际上收效甚微。所以,他们并不打算直接从这一块该风易俗。
除了禁止一些神巫以此捞钱害命之外,像什么烧香,买绸缎给泥塑供奉之类的,泰山军都没有制止。
因为有些时候,人们确实需要一些寄托,不然容易生乱。为此,泰山军还有意加强了一些好的习俗。
比如,邺城边有个风俗,就是正旦里看树上的冰凌,可以预卜来年的丰收。如果枝头上的雪花是圆形的颗粒,那就是丰收的吉兆;如果是片状的,那来年就可能遭遇旱情。
因此,当正旦这日早上,黔首百姓们爬上看树冰凌,看到的尽是又圆又亮的颗粒后,皆欢呼雀跃。
而泰山军就将这一喜讯传遍了各处,好让他们知道来年必是个丰收年。
除了这些,泰山军也有意将一些新的事物渗透入治下。
比如纸!
此世早已有纸,只是工艺还不行,纸张脆弱易碎。之前张冲在泰山蛰伏的时候,就改良过这些,已经有了完整的能日常使用的纸张工艺。
后面泰山军打下朝歌,在其北面的漆园,用漆园竹又改良的了工业,提高了纸张的韧性,此类纸张也叫漆园纸。
此后泰山军内部的公文几乎都是用这些漆园纸。
为了将宣传和纸张能传入到治下,泰山军的工匠营专门做了一批对联。就是两条黄纸,上面写两句宣传话。
比如:“男耕女织齐下手,吃饭穿衣不发愁。”
这些都是宣教部门的口语,专门教育黔首百姓们的。所以这些东西都是免费发给他们。
但不知道怎么传的,传着传着,这些对联就成了泰山军的黄符。还将这些也当成了某种神灵放在家中供奉。
显然,即便是有泰山军改革意志的对联,但在里社的黔首们眼中,它们还是以往的那种意义。
旧有的观念依然统治着他们的思维。
而且这还产生了一个大变化。那就是他们在造神。
乡野里社的黔首们之所以拜神,就是祈求神灵能保佑他们生活安康富足,其背后有很强的功利性。
但现在,泰山军来了,帮助这些黔首实现了十世都未有的翻身,他们分到了土地、宅基,开始被人尊重,生活在一个不会有制度性欺压他们的环境。
这种现实的巨大改变让他们将对神灵的祈祷转换为对张冲这个人的祈祷。他们将张冲当成了神。
过去他们是牛马,现在他们也成了人。所以在这个春节,他们无不感念张冲对他们的恩情。
那最极致的感恩就是将对神的虔诚转移到张冲这个救命恩人身上,所以他们不拜死神,拜活神。
这一变化自然被基层的泰山军吏们上报到了邺城。张冲在知道这个消息后,沉思了良久,还是决定暂时不做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