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无难静静听着,谁张口,他的视线便柔和地移过去。
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便是这些叽叽喳喳的下属,他也觉得恍如隔世,有些思念。
只是毕竟才苏醒,不过听了两个人说话,他便眼皮子开始打架。
姜六还想说话:“还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呢,小……”
眼见少主的眼睛又合上了,众人会意地闭上了嘴,扶着他躺下后,便静悄悄地出去,各自接了任务四处报喜去了。
于是姜无难又睡了一觉,这一觉是这二十多年以来最舒服的一次。
在半梦半醒间,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落在自己的眉毛上,又跃到了自己的睫毛上,调皮不已,惹得他痒痒的,下意识伸出手来,一把抓住。
再睁眼,他便对上了一双晶莹喜悦的眸子。
“满满。”
满满一瞬间眼中流光溢彩,心中的高兴几乎满溢出来。
“无难,你醒啦,是我吵到你了吗?可是师父说,若是睡太多,晚上睡不着对你的身体也不好。”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正欲松开不小心握住了她的手。
满满却先他一步,双手捧住了他的右手,像呵护什么脆弱的珍宝一般捧着,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尽管知道你迟早会醒,但真的看见你睁开眼睛,还好好地与我说话,我仍是高兴得不得了。”
她低声缓缓说着,“虽然现在说这些话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昏迷之前所见到的,都是苏貌设的计谋,我讨厌他,讨厌得不得了。”
姜无难的手在她的掌心中动了动。
满满继续道:“我喜欢的人是你,将来我们还要一起过一辈子呢,你答应我,从此以后,不要胡思乱想,你我之间不留秘密,坦诚相待,好不好?”
他蓦地抬眼,睫毛如歇了一只振翅的蝶,颤个不停,目光却贪婪又震惊。
“你、说……”
“我已同父母兄姊都提过了,他们都答应了。”
满满眨了眨眼,咧出一口小白牙,俏皮生动,“就是他们得先见见你,毕竟总得见到本人才好继续谈婚事啊。”
如被一道雷兜头劈中,姜无难整个人愣在了当场,可当他反应过来后,竟噌地坐了起来,激动地抓住了满满的肩。
“真、真的吗?他们真的都同意了?那我的身份……我、我……”
向来未雨绸缪、运筹帷幄的人,思虑太多,竟有些自卑起来,毕竟以他的身份,永远无法入朝为官,甚至永远无法得见上京的天日。
满满仰头望着他,他的脸红红的烫烫的,终于有了血色,让她忍不住伸手捧住,珍而重之。
“我都说了,父王说他会帮我们的,大不了,我跟你一起离开上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不是还有个‘叔公’在浙江做镇抚使吗?你想留在浙江或者麟州,咱们就留下,你想游山玩水,咱们就出门,多好,多自在?”
“满满……”姜无难的眼睛渐渐湿润,然而眼前的人却愈发清晰。
他从未设想过,自己还能听到这些美好的话语,倘若这只是一场梦,他愿以魂魄为代价,永远留在这个梦里。
他缓缓靠近满满,轻轻地与她额头相触。
明明不是什么特别亲密的姿势,却偏偏旖旎温暖。
满满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任他靠近,然后摸了摸他披在背后的长发。
“别害怕,一切都是真的,你还活着,我们都会幸福的。”
“满满。”他声音有些喑沉,一字一顿,是情人耳边低语,“你直白又热烈的样子,我好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以后,他会好好爱她,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