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杂货铺大多都是无本买卖,需要付出的不外乎是一些口粮,但那是三百多张嘴,就是省着吃一天也要二百斤米,但从这些日子粮食的消耗来看,二百斤根本打不住。
而且,他们想要掌控的是整个勒石郡,收拢人心势在必行。尽管目前能用的人手有限,却也要花费心思。想要他们真心实意地干活,需要解决的可不只是口粮问题。
寒风瑟瑟,总要有御寒的衣物,住的房子都是四处漏风,也要修补。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了也不能放着不管,需要延医问药。每一样都要钱,每一样都拖延不得。
许逸宁跟铺子里的伙计说了一声,之后就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许逸安原本坐在小凳子上玩,看到兄长起身,立马小尾巴一样地跟了上去。
许逸宁蹲下身子:“安儿,兄长要去找货源,要不,送你去唐家,你和跃轩玩?”
许逸安仰着小脑袋:“兄长不能带着我一起吗?”
许逸宁觉得男孩子不应该如此黏人,到底怜他年幼,便点头允了。
夜半,王家坞响起婴儿响亮的啼哭声,秦宣娘推了下丈夫:“正哥,小郎尿了。”
严正起身,很快,一豆火光亮起,婴儿的啼哭渐渐停了。夜,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是,却有很多人久久无法入眠。
王家坞,真的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哭声了,那样扰人清梦的哭声,愣是能把人的心给哭软了,同时也哭醒了尘封的向往。
这种变化是由内而外的,很快勒石城的人发现王家坞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那些流放犯依然要每天干活,只是再不似以往的行尸走肉,就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灵魂,这种变化让人啧啧称奇。
寒风鼓噪,偶尔会掀翻他们的衣角,但葛衣之下,不再只是稻草,还有柔软的皮毛。
今日这是他们年前的最后一次狩猎,收获直接影响到他们接下来
半个月的伙食,所有人都铆着一股劲。
秦疏保持着一贯的沉默,只偶尔发出几个指令,命令被严格地执行,真正的令行禁止。
没人敢质疑,也没人会质疑。
若是因为个人的失误打乱了大人的计划,执刑的棍子可不容情,上一个被罚的人现在还躺在榻上无法起身,每日只有一个豆饼,若不是还有个兄弟,能不能活下来都两说。
对秦疏,他们是又敬又畏。
同样敬佩的还有亲兵,尤其是肇和、黄烽,他们负责王家坞的相关事宜,亲眼见证了这些人的变化。
一开始不是没有人消极怠工,按照惯例,不外乎抽鞭子、罚他不许吃饭。
秦疏不同,不好好干活也依然有饭吃,只是别人能分到两个豆饼,你只有一个。别人能分到一大碗熬白菜,你只能喝刷锅水。不需要多说一个字,自己就先受不了了。
关键是有人吃到的可不只是熬白菜。
每次出工都有人记录,谁表现如何,干了多少活,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秦疏直接在王家坞实行按劳分配,而这样的习惯早是在流放路上就养成了。
同为犯人,有的人因为表现好,得了皮毛,每日都能吃上肉,有的却只能喝上一口不带荤腥热汤,穿着透风的薄衣。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在一张通铺上睡的人,伙食竟然已经分出了三六九等。
便是再怠惰的人,也抵不过肚肠的抗议。一次两次还好,见天如此,没人能受得了。有胡萝卜在前吊着,只恨不能使出十二分力气来。
进了山之后,李归带着十几人最先行脱离了队伍,这边有一大片松树林,今日他们的任务便是摘松塔。之前张大厨做过一次盐水煮松子,又好吃,又顶饿,那鲜咸的滋味,就连松子壳他们都不舍得吐。
又行了五六里,马百顺带着另一伙人停了下来,“只要是枯死的树全部砍掉,上元节能不能吃到菌子就看咱们的了。()”
想到肉嘟嘟的菌子,所有人都充满了干劲。尽管他们连菌子的影儿还没看着呢,可都监大人说温室能养出菌子来,那就一定能。他们现在对都监大人有一种盲目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