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秋进去之后发现留给自己的位置只有最靠近堂外且还是后排角落的蒲团,她无奈地笑了下,其实倒也不怎么在意,只要目的达到,顺便再吃顿饱饭即可。
于是她便很从善如流地坐下了,还望了一眼桌上的果子,看样子好像还不错。
而在她之后进去的徐怀久,原本心里就憋着一团郁气,见她不仅对自己视若无睹,还故意当着他的面地叫住陆绍鹰说要单独说话。
现在别的女子都眼巴巴地盯着自己,而她居然在看桌上的果品,难道她竟一点儿也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是在欲擒故纵?
他越想就越觉得不能就这么放过她,何况今日他也是得知她会来,特意要来瞧瞧自他说了不让她寻自己,她会不会十分后悔?今日或许要使出浑身解数要吸引他的注意,可却偏偏没料到她竟是将自己当成了空气!是可忍孰不可忍!
“斐冶,你是怎么安排的,没料到竟是鱼龙混杂,什么牛鬼蛇神都进的来了?”徐怀久站在堂内外交界的木槛上,恰好能看得女客那边最外侧的角落,不过他这话是对着刚要进来的陆绍鹰说的。
后者听到他莫名其妙称自己的字,警惕地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果然看到一抹鹅黄色的身影,这人…怎么口德也不修了?
陆绍鹰忙上前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往堂里推,低声劝道:“你别逮住人家一个小姑娘不放。”然后才又故意高声对着里面几道看过来的眼神道:“无事,慕初有些醉了,诸位不用理会。”
徐怀久撇开他,朝屏风女客这边踱步过来,嗤笑一声,道:“宴席还没开始,我滴酒未沾,何来醉酒一说?”
屏风后的女客见他走过来,都有些吃惊,不过惊异之余,纷纷敛眉顺目,作出一副矜持娇柔的模样,眼睛虽没直接往他身上瞟,但也蠢蠢欲动地想做出点什么好引起他的注意。
男客这边自然也不会无动于衷,有的也伸长了脖子想一探究竟,瞧瞧徐大公子又在折腾什么。
陆绍鹰眼看着情况要糟,连忙走过来,钳住徐怀久的一只胳膊,低声警告道:“有什么私下再说,你非要在这种场合让大家都难堪?何况这还是我家的席面!”
骆秋安然地坐在蒲团上,连眼皮也不抬,对于徐怀久的责难充耳未闻,反正只要对方不将这一套舞到她的眼前,她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可陆筎歆却实在忍不下去了,从首位起身,也不管在场还有许多男客,直接怼道:“徐公子若是嫌我家招待不周,大可不必赴宴,如今又在这里充什么夫子,徐公子平日里什么混样子,勾栏瓦舍街头戏子都曾入过徐公子的眼,却嫌我哥哥考虑不周?”
她这话一出,堂上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不过转瞬便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陆绍鹰揉了揉额角,厉声喝道:“好了,都别说了!”
陆筎歆不服气,却也碍于这是自家席面,若是闹得太僵,到时候又免不了受一顿责罚,何况坏的还是陆家名声,隔着屏风朝徐怀久的影子狠狠剜了一眼,气鼓鼓地坐下了。
徐怀久这才意识到今日场合确实不妥,何况就算要撒气,也不应该牵累陆家。
他抵了下后齿槽,冲着那道始终没有朝他一眼的身影投了一瞥,愤愤不平地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一场闹剧总算有惊无险地落幕。
这时专门有仆从过来禀报说是请帖上各家公子小姐都到齐了,除了几家提前打了招呼说是有事不能来赴宴的。
陆绍鹰击掌示意,流水般的下人端着各式美味珍馐开始挨个上菜。
陆家家风严谨,管束下人亦是如此,尽管菜品繁多,但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不见丝毫慌乱,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早些年常来参加陆府裙幄宴的各府都习以为常,可第一次来的却都暗自惊叹。
原本安静的厅堂之内,只能依稀听到宾客之间传来的窃窃私语,忽地从前院传来一声响亮的通报。
在场所有人都向堂外看去,骆秋本就因身份低微被安排在末位,说的不好听一点儿,几乎她就要坐到堂外去了,不过恰好能让她看清楚外面发生的事。
已过了立春时节,陆府朝晖堂两侧种了一株十分高大的木棉树,高数丈,灰白色的树干上突出圆形的棘刺。
此刻堂外掌了灯,光透过枝条,又反射回来,斑驳的树影落在青灰色地面上,仿佛璀璨的晨星坠落,洒了满地星光,让她也看花了眼,不然为何会觉得走进来的那个人同闻居远那么像呢?
他不是半路被截杀,现在杳无音信?她还想着一会儿找机会找陆绍鹰套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