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的人依旧隔着帘子问她:“怎么样?见到人了?”
骆秋刚才还浑浑噩噩,一到面对攸关性命的事,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张嘴便开始胡编道:“没见着人,不过我之前与别苑中的一位随行大夫很是熟稔,这回见到此人,我假装心中有愧,细细问了许多。”
车中人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淡淡地回了句:“继续说下去。”
骆秋颔首,连腹稿都不用打,便继续胡诌:“说来也奇怪,这位赵大夫说闻公子的毒本是剧毒,药石无救,可偏偏他身体自幼羸弱,早些年为了保命用了虎狼之药,竟是早在身体里积了不少毒,如今以毒攻毒,竟是保住了他的命,可…”
她故意停在此处,心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得有真有假才行,幸好之前赵岚曾对她说过闻居远幼时确实身体不好,因此皇帝才会特意让他这个大夫常伴左右。而她至今也不知陆夫人送她的那一套手脂唇脂还有头油,除了男子壮阳催情之物,还有什么?
可车内人却不同,下毒之人对那毒肯定十分了解,她不能完全凭闻居远的过去遮掩,还得说点儿能实际牵扯到此毒的信息,用来迷惑此人,达到她以假乱真的目的。
她这欲盖弥彰,欲擒故纵的语气果然勾的车中人问道:“可什么?”
骆秋心中暗骂,让你个老匹夫害人,以后也要让你尝尝被人害的滋味。
她低眉顺眼道:“可他身子却好似有别的隐疾,那位赵大夫提到此处也是极为隐晦,不肯多说…”
车内人听到这里,自觉已经探到要害,十分满意地夸赞了她两句,便扬长而去。
骆秋看着逐渐跑远不见的马车,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又狡猾奸诈的笑来。
工房建好,所用工具也逐渐完备,骆秋不必盯着月洁纸最后一道工序,便能腾出时间整理每日入账,还有第二日售卖事宜。
庄子上收苎麻的一应事情都由可为做主,因连着几日生意不断,可为早就不似之前隔一日才去一趟,而是每天天不亮就去了庄子,亲自监工。
不过这两日可为也发现了个潜在存在的隐患,回来之后便对骆秋说了。
主仆两人又像之前在骆家那样,半夜三更不睡觉,围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火盆,号称围炉夜话。
“公子,我瞧着那云蒙庄的苎麻快被咱们收完了,到时候要是没了苎麻,咱们该怎么办?”
骆秋手里拿着根不粗不细的木棍,随意地在火盆里挑来挑去,她想事情时喜欢随便抓着东西,好像这样更容易有思路,火盆里的火星子被她一通乱搅合,猩红的火光逐渐变暗,微弱的光影里有不少灰尘飘了起来,而她的脸沐在这细微涌动的尘埃之中显得越发沉静练达,“那便换种木料。”
早在用苎麻之前,她就想过这问题,原本朔州的苎麻随处可见,来到江夔之后,她以为终年潮湿的环境,定是不适宜苎麻生长,可却没想到运气不错,轻易就让她发现了如今这一片苎麻。
可苎麻生长速度并不快,且制作起来十分费时费力,就算用不完,她迟早也要换一种更加适合的木料替代。
当然这不是一时兴起,而且不止她想到了,就连唐玉露也在后来给她的回信中提到了此事。
唐家如今全力支持唐玉露经商,自然不吝啬于教她最起码的经商之道,唐玉露也知道了为何这月洁纸如此好用,唐家之前却没有大肆投入生产,正是因为早就想到此节,因此才弃之不用,只留了给自家女子用。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唐玉露在给她的信中最后说到了这句话,虽不大符合,但也能大概表达其意,唐玉露让她好好思量一下,是不是要换个木料。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块儿去了,骆秋十分欣慰唐玉露如今越来越有经商头脑,而且对她还是一如既往掏心掏肺。
她自然也对唐玉露知无不言,回信中亦是表明自己也有如此想法,而且她已经开始物色新的木料,但现在还不是时机。
她在回信中没有明说等什么时机,只是让唐玉露也等等,不要着急。
“不过不急,等等看吧,或许有人比咱们更着急。”
她望着被自己拨弄得快熄灭的火星,又往里面扔了一把碎木屑。
火盆里顿时又燃起了新的火苗,映着她的脸红扑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