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未开口,床上人擦掉脸上碍事的眼泪,十分干脆地说道:“大夫,不必麻烦,我这个人皮糙肉厚,不怕疼的。”
皮糙肉厚…
她这话一说出口,在场的三个大男人都不由地一愣。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散着长发,又刚刚哭过的缘故,以往数十年在她身上磨炼的男子气息全都隐匿不见,任是谁一眼看过来也觉得她就是个娇弱的小女子。
而一旁的闻居远眸色渐深,她说不怕疼,让他瞬间就联想到非昨说昨夜她就是这样断着一条胳膊,又被绑着双脚,不声不响地呆了一夜。果真是能忍,还是这种伤痛早就习以为常了?
赵岚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诧异之色,反正他是医者,本就无男女之分,直接扯过她完好的右手,给她把上脉。
而越探寻她的脉象,就越是惊讶。
按理说女子脉象大多细而弱,可眼前的女子却十分不同,她的脉长而弦,更偏向于幼年男子的脉象,且她的掌心粗糙,但又同常年劳作之人的手不同,按理说正常劳作,应是着力的掌中靠近指跟部会有茧子,她却不是,倒是掌心厚厚的一层,反倒是像总是被重物击打才留下的。
他脸色一变,医者之心盖过了任何看戏的欲望,“姑娘平日用手常接重物?”
骆秋没想到这大夫看得如此细致,心道挨板子和徒手接住重物可不是差不多,于是她不在意地笑了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接板子算不算?”
赵岚的眼神变得凝重,他回过头看了身后的主仆一眼。
闻居远亦是震惊地盯着床上那个看似玩世不恭的人,她经常挨板子?在家中?还是在哪里?
非昨则是读懂了赵岚的眼神,张大了嘴巴,想要解释这事可和他们没关系,不过赵岚没给他机会,直接以要接骨其他人需回避为由将两人都赶出了厢房。
闻居远从出来之后便一直沉默不语,他想起弘远说的话,不由地怀疑难道他真的看错了?
刚刚赵岚他们未赶到之前,她向他坦诚了迦南伽的事情,又重新提到在骆家生活不易,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赚些傍身钱。可这些话他听过一遍,觉得可信度不高,尽管她哭得伤心,但他并没有相信。
可刚刚听她云淡风轻地说出经常挨板子,表情虽然无所谓似的,可眉梢眼角都隐隐流露出一种压抑的伤痛之感。
所以她并不是不怕疼,而是疼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让她不得不学会忍受。
就像现在,赵岚说接骨很痛,一般男子都忍不了,可她却一声都没吭。
非昨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眼睛偷偷瞥了他好几眼。
“有话就说。”他有些不耐烦。
非昨顿了下,才谨慎地开口:“公子…我想问…刚才你们在里面说什么了?她为什么哭了?还有…那帕子,公子平日不是最宝贝了,怎么…”
闻居远心烦意乱地睨了他一眼,他连忙识趣地闭上嘴。
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非昨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了,他突然又开口道:“她确实也算得上个可怜人。”
非昨忽然福至心灵,觉得事情要变,犹犹豫豫地问道:“那…公子,还送她去衙门吗?”
闻居远闭上眼睛,回想着这段时日因她犯的事在这里盘桓浪费的时间,一开始单纯是因为看不惯有人光天化日招摇撞骗,把一城的百姓当成傻子耍,后来则是不甘心被她愚弄,到现在忽觉得有些可笑,所以搞了半天他到底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