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满忽然僵住,低头看着裴知焰磨了毛边的袖口,洗到起球的粗劣布料,一道念头电光火石般在崽崽心头闪过。
他想起来,上辈子贫苦伶仃的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肚子疼就使劲儿蹲厕所。
感冒就在家睡觉,等它自愈。
牙疼就死命忍着,过去痛劲儿就好了。
他当然知道有病要早治,但是连吃饭的钱都成问题,一件衣服穿烂了也舍不得丢,去医院?为什么要去花极可能打水漂的冤枉钱,挂号费都能买袋馒头饱餐好几顿了。
反正小病不用治,捱捱基本就好了;大病治不了,收拾收拾等死得了。
这就是太穷的人对待伤病的态度。
只是这辈子时来运转,他的三观才随之改变。
因为崽崽现在不缺钱。
可是,裴知焰缺。
很缺很缺。
沈小满想着,心里越发懊恼,气自己太笨。
他明明曾与裴知焰同等处境,却失去初心,忘记体谅裴知焰沉默敏感的心。周围同学倾力的善意劝说,对他来说,或许更像张牙舞爪的隐形逼迫,压得裴知焰喘不动气。
沈小满犹豫着松开了手。
右肩拧着袖口的力气渐撤,裴知焰眼神微动,忍下抬头去看沈小满表情如何的冲动——反正会不耐烦,会很生气恼怒,不看也罢。
走吧,他还不起情。
裴知焰松懈全身力气,闭眼趴回课桌,像颗被太阳晒坏了的蔫白菜。忍了一整节课,小腹的胀痛还是没有任何缓解,裴知焰很平静。
没关系,再忍忍。
连被烟灰缸打出骨裂的手臂都能自行愈合,这算什么。
“哥哥,哥哥……”
崽崽可怜兮兮的软声呼唤在耳边响起。
裴知焰急促地喘了口气,犹豫片刻,抬头看向沈小满。
他愣了愣,眉头微微皱起。
“哥哥,我、我也肚子疼,怎么办……”
沈小满蹲在他的座位身边,抓着他衣角,像个眼巴巴讨食的小奶狗,哼哼唧唧地呜咽出声。似乎的确疼得厉害,脸颊憋成通红模样,眼角挤出莹莹的泪珠,还在不停地往外流。
长得这么可爱,会撒谎吗?裴知焰突兀地想。
可是崽在哭,很难受的样子。
裴知焰的腿动了动,欲要起身。
“哥哥,我想,去看医生,你陪我去医务室好不好……”
小狗又在哀求,嗷呜嗷呜,虚弱站起趴在他的桌边。
不过刚刚还扶着下腹的右手,不知何时挪到了胃的位置,一看就只是在胡乱虚按,裴知焰睫毛颤抖几下。
他在装疼。
裴知焰半张嘴唇,含在喉咙里冷冰冰的拒绝怎么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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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到底谁生病?什么症状啊。”
校医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