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女儿,朕还没有决定她归宿的权利了么?”
大殿之中,龙座上的男人双目张开。
身后巨幅黑龙腾云图张牙舞爪,似乎要从那以黄金为背景的壁画之中挣脱出来,将所看到的一切尽皆撕扯得粉碎!
大殿之中烛火在帝王展开的恐怖威压前尽皆熄灭。
殿门窗户外透出来的些微亮光,只能模糊映照出金阶之下的宰执脸庞轮廓。
他的脸孔上没有表情,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君上,此关乎国体以及大秦国运延续之事,必须要慎重对待啊……”
“剑道院势力如今于我帝国之内猖獗无比,牵一发而动全身,事事必须小心应对。倘若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之局。”
秦皇霍地站起身来,雷霆震怒:“既然知晓此獠猖獗,为何还要事事容忍,令朕皇家颜面尽失,令百姓饱受其苦而不能利落拔除!甚至当下,此獠竟厚颜无耻的来向朕求亲,不如宰执大人你来告诉朕,朕应该如何做?将朕的掌上明珠随手送出去吗?”
“令天下百姓知晓当今帝皇是个软弱无能,步步退让的懦夫吗!”
“君上!”
宰执大人跪了下去,向秦皇三拜九叩,老泪纵横:“臣辅佐君上如今已有三十载有余,虽不能帮助君上治理天下,但必须恪守君臣之本,令君上时时克制,保持理智,方能彰显帝王心胸,皇家威严。君上如今有些失态了,盛怒之下做出决断,事后必然后悔,还请君上熄了雷霆,仔细计量此事啊……”
一对君臣,相互制衡。
天下时局变幻,三十载的时间,足够一个庞大的帝国由鼎盛走向衰亡了,而大秦帝国如今虽然颇多顽疾,但民众总算不缺衣少食,三餐能够见到鱼肉的。
撑起这一切的便是这位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宰执大人,以及坐在龙座上喘着粗气的皇帝。
此二人任缺其一,必然导致天下动荡。
宰执大人,真正做到了总理阴阳。
秦皇坐在皇座上,微微俯身,调匀气息。
他身旁侍立的大监弯腰递给他一方锦帕,秦皇接过来,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汗,心底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宰执所说的话语,字字真心。
然而如今以自己现下的身体状况,已经剩不下多少时日了,如若任由剑道院如此发展下去,自己死后两个不成器的子嗣如何能够守住大秦基业。
早晚不过是倾覆之局。
他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令一切暗中针对大秦帝国的势力统统浮出水面,纵使几年之后仍然是一个兵荒马乱、四野之间战火纷飞的格局,那也总有贤臣名将出谋划策,与那些势力维持一个相持局面。
总能找寻到机会东山再起。
比现在这般容忍剑道院胡作非为,而群臣还沉浸在天下太平的美好假象之中要好上太多。
若不能荡平天下贼寇,便令他们都尽快显现出狰狞爪牙,使万民警惕,有所防备。
这是坐在龙座上的帝皇现今最大的心愿。
可惜不能同宰执名言,不然朝堂就真的要乱套了……
思绪兜转,良久之后。
秦皇心绪平静下来,声音柔和了几分,道:“卿以为此事当如何计量,与朕说说。”
帝皇态度的转变,立刻便被下首的宰执察觉到了,他迟疑了片刻,在秦皇微微点头之后,方才说道:“公主婚嫁之事,关乎皇家体面,大秦国体,自不能马虎应对。那剑道院少主对公主殿下虎视眈眈,无非是看中了公主殿下的皇家身份,利用这层身份,可使得剑道院脱离武道与凡俗之间界限,在俗世与武夫之中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嗯……”秦皇点了点头,沉思着说道,“这些朕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坚决阻挠此事,卿只要明言自己的考量计策便是,朕会细心听取。”
“臣以为,公主殿下断不能嫁给上京剑道院少主人。”
宰执大人接下来的一句话,令秦皇微微愕然。
倒没有想到这个老头子话锋一转,由先前拼了命与自己对立的立场,站到了自己这一边。
老宰执自然是有自己的看法的,倒不是因为之前君上雷霆震怒,就改变了初衷。
他露出一个笑容,道:“臣只是认为君上不能如此直接地拒绝掉剑道院求亲,而应该以优柔手段,给他们一个希望,但偏偏不能令他们真的得到。”
“哦?”秦皇被下首的老狐狸勾引起了好奇心,手搭在扶手上,身体前倾,道,“不要卖关子,卿将自己的计策速速道来。”
“呵呵……”宰执大人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也不管秦皇此时有没有令自己站起身来,便直接从跪着的蒲团上起身,道,“若君上如此断然拒绝了剑道院之请求,必然令他们觉得颜面尽失,届时少不了做一些阻挠国朝政令通行,挟裹民意威逼上官之事。
因而,陛下可设局,令剑道院不得不入此局中,到时候再从长计议。”
“何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