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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高阳挂着泪珠胡乱点头,把手里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不舍得放下,知道脸颊覆上一方柔软手帕。
“子昭,别哭了,一会儿吃饺子,再哭,就吃不下了。”
申高阳泪眼汪汪地抬头,看见申文先略带担忧的表情,他立刻扑进那宽厚的肩膀,使劲蹭了蹭眼泪,再用力地点点头,声音发闷地说:“替我向元晦和裴黑心道谢。”
“早就谢过了。走,我们也去帮忙。”申文先把他双腿盘在腰间,扶着他二弟娇软的背,把他抬到了院里。
天色已经擦黑,橙黄斜阳晕着夜幕,仿佛天空挂了一片锦绣绸缎般绚烂。
庭中雪压枯枝,裴醉手中拿着一盏红灯笼,高举过头,挂在了低矮的枝桠上。枝杈微晃,细雪纷飞,像是炫目的流萤,落了裴醉李昀头顶肩侧。
两人极有默契地互相拂去身上落雪,相对而轻笑,牵手转身,走到东南一隅的露天灶台。
向文向武早就在那里热火朝天地包起了饺子。
说起二人,现在也是叱咤一镇的富甲之家,现在偷偷摸摸地回来替别人打下手,初时有些不熟练,可做着做着,便顺手得不得了。
“公子,你们去歇着,我们俩来就好。”
李昀沉吟片刻,转向裴醉,道:“忘归,你去歇着,我来就好。”
裴醉用指节轻弹李昀的额头:“为兄不是棉花捏的,不至于风一吹就散架,别担心了,好好过年。”
申高阳抹了把眼泪,清了清喉咙,叉腰拦在裴醉前面,撇了撇嘴:“不知道前几日是谁风寒侵体,高烧不退,把元晦急得都瘦了。我不管,子奉,你带他走。”
申文先把手搭在裴醉肩上,低声道:“你气息紊乱,脚步不沉,真的没事了?”
裴醉笑着摇头:“好得差不多了,这几日一直被元晦拘着不许出门,大抵是憋坏了。你有空的话,陪我练练?”
申文先目光一亮,快步自腰间解下长剑,又从院墙取下挂着的雁翎刀,裴醉刚伸手要接,不期然瞥见李昀微微压低的眉峰,只好笑着摆摆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掸落尘雪,双膝微压,展了一个起手式:“算了,你我随意过几招吧。”
庭中人影翩跹翻飞,起落时铺卷细雪漫天,枯枝做喑哑微响。一旁四人围着炉灶,锅里热水咕嘟蒸腾,偶尔低声谈笑两句,一派岁月安好。
饺子很快包好了。
一个个元宝似的薄皮大馅饺子排队下锅,裴醉脖颈挂着白汗巾,微喘着斜倚廊柱擦汗,不必李昀说,肩上早已披上了极厚的大氅。
他实在是不敢再随意生病了。
他一病,李元晦瘦得比他还厉害。
裴醉弯腰,自身后将李昀的腰环住,把汗涔涔的侧脸搭在他的的肩上,轻声喟叹。
“舒服。”
李昀弯了弯眼睛,靠在他的怀里。
两人躲在外厨一隅,相拥看雪看月看亲友,无言却温馨。
这些年他们的话越来越少了,有时在一起只是笑。
大概前半生说了太多的话,两人都已经很累了,在彼此身边,才终于偷得这余生闲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