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山看着他侧颈崩出来的两根青筋,也没犹豫,立刻将匕首冷锐的尖角刺入伤口中,刀锋左右转拧,利落地剜下那块软绵绵又腐烂的血肉,再倒上金疮药粉,裹上纱布,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收拾地整齐干净。
裴醉拢好了衣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松了绷紧的肩背,声音疲惫微哑。
“。。。还是林叔手法利索。”
林远山抬手在他肩上挂了一件极厚的大氅,轻声说道:“承启是非多,你能假死脱身,回河安来,实在是很好。”
裴醉只淡淡笑了笑。
“话也不是这么说。在摄政王位置上的时候,好歹还能给弟兄们运些粮草战甲火器,现在,我力有不逮,若上个月兰泞的大规模攻城再来一次,火器再难以为继,恐怕,这河安真的要失守了。”
裴醉的视线自河安关隘一路沿着寒岭滑到了三百里外的承启。
前代五大征如昙花一放,军事实力自那时便江河日下;而十二年前的河安失守更是加速了国力颓败。
这次再守不住,这大庆半壁江山恐怕就要毁于铁骑战火下。
林远山摇头反驳道:“若要行军神速,辎重必要舍弃;若要扎营死守,那么就没有便宜退路。不必苛求自己,这世上岂有两全法?”
裴醉抬手拨弄着薪柴,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即问道:“今日,兰泞也没有异动?”
“对。”
“太异常了。”
“末将也这么觉得。”林远山抬眼看着那张行军图,眸色深重,“不过,连战多日,敌军疲乏,大雪封路,粮草又难以后继,此时撤退倒也并非全无道理。”
“我仍觉得,或许是调虎离山之计。”
裴醉拿起毛笔,沿着兰泞的撤退线路一点点地勾勒着。
平野虽开阔,可架不住连日风雪,视线极差。
就算斥候多番探查,敌军幡旗脚印和车辙马蹄,均显溃败慌乱之相,却也不能排除他们是故意节节败退,引赤凤营精锐一路追击。
林远山点点头,视线追着裴醉手中的毛笔,说道。
“我们已经做好了随时回击的准备,甚至将天字所精锐留在了河安主营,架火炮严阵以待。这次,就算他们真的是调虎离山,也有备可行,末将以为,大帅不必过于担忧。”
“嗯,再观察半日看看。”
裴醉丢了手里的笔,又坐回柴火前,右手撑着额头,眉心微微蹙着,似乎仍沉浸在思索中。
林远山望着裴醉被火光勾勒出来的削瘦侧脸,没再打扰他的思绪,只安静地起身,掀开布帘,向着门口的值守小兵吩咐了一句,便轻轻地退了出去。
过了不久,一串轻盈的脚步声自帐外传来,在门口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