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梦炎连连摇头:“锦衣卫何等手段,你能不知?莫说这事原本就与我礼部有关联,便是毫无干系,锦衣卫都能榨出问题来。”
刘崧听得连连咋舌道:“难道……那占城国使团之事,当真是你礼部的问题?”
“这……”
朱梦炎苦笑摊手道:“这种事……哪里是一巴掌能拍得响的?”
礼部与中书的沟通接洽出了问题,真要查,消极怠工的肯定不是单方面的。
无论是中书省,还是礼部,都有人没将这占城来使当回事,才出现了如此局面。
倘若礼部当真积极对待,在上报无果后,本该立即询问应对之策,并积极安置异国来使。而不是将这件事一忘了之。
因此,只要锦衣卫拿着这个把柄深挖,这一条线上的任一官员,都脱不了干系,而他朱梦炎,作为礼部尚书,更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二人把臂畅谈,朱梦炎将个中厉害说个清楚,不住苦叹连连道:“若真有一日,查到愚兄头上,我又当如何自处?”
刘崧自不会再说丧气话,连忙宽慰道:“仲雅兄放心,你何等身份,岂容锦衣卫任意构陷?陛下定会查清真相,还您一个清白。”
朱梦炎满脸无奈道:“真相?只怕陛下早就想借我这礼部尚书,给他那锦衣卫磨磨刀子了。”
“仲雅兄的意思是……要替锦衣卫立威?”刘崧听得骇然色变。
朱梦炎摊了摊手:“这谁又清楚呢?”
自锦衣卫成立以来,朱元璋三番五次将朝中要案交于其手,显然有壮大锦衣卫声势之心,而站在朱梦炎这当事者角度,他这礼部尚书,恰是最好的磨刀之石。
只要将他拿下,锦衣卫可算是立下大功,在朝堂中彻底打下威名。
堂堂一部尚书都被拿下,其他官员自也不在话下。
朱梦炎担心自己年近致仕,还要晚节不保,思来想去,苦苦哀道:“再这样查下去,愚兄也只好辞官告老,回老家了!”
自己主动告辞,好歹还能留条性命,保全声名。
……
幽夜清寂,武英殿中灯火通明。
朱元璋高坐上首,殿中另还有二人正拱手禀奏:“父皇,儿臣已查清楚,此事礼部确已具折上奏,只不过在与中书省交接文书时,出现纰漏,以致那份折子遗失,究其原因,礼部和中书都有过错,儿臣已将涉事几名官员抓捕,治他们渎职之罪!”
说话的是晋王朱棡,也即是锦衣卫现任都指挥使,同时也是此次占城来使案的主审官。
朱棡身后,则是他的副手,都指挥同知毛骧,二人今晚来此,正是向朱元璋禀告那占城案的审理结果。
照他们所审,这案子原本并不算大,虽也抓了些人,但终究只是些小官小吏,没牵连到部堂大员和中书宰辅。
朱元璋埋首看着手中奏折,面色极是不悦。
奏折中所述,正是朱棡刚刚所说,只不过稍稍具体一些,将涉事官员及其罪行详细记录下来。
“礼部主客部郎中李殊,主事刘墨、方井,中书舍人钱定、齐方……”
他将这几个微末小官的名号职位一一念过,而后咂摸着嘴,蹙眉望向朱棡道:“就这些?”看他那一脸不悦的样子,显然对这结果很不满意。
朱棡愣了愣,回头看了眼毛骧,再拱手点头:“就只查到这些了,再往下查,也无非管教不严之过。”
他没指名道姓,但那“管教不严”的罪名,自然是安插在两部主官身上。
胡惟庸、汪广洋、朱梦炎,这些能做得起主的官员,若要深究当然也有责任,可为了这么件小事,将这些人牵连进来,似乎不大合适。
眼看朱棡一脸迷茫,朱元璋心中一阵哀叹,他随即摆手:“也罢,这阵子你劳碌不休,也有些累了,近来你母后总是念叨,说咱将你外派出去,母子难得能见上一面,这几日,你便留在宫里,好好陪陪你母后吧!”
朱棡便是再傻,也能听出言外之意道:“父皇的意思……这桩案子还没完?”
朱元璋点了点头:“外邦来使被无辜拖了五日,这种事怎可能只是渎职过失?说不得是有人可以刁难,抑或是心存不轨,此案当然要查下去,只不过你且先歇一歇,这案子交给毛骧去办吧!”
“父皇,是儿臣办差不力?”听朱元璋将案件交给毛骧,朱棡自然是不乐意的,连忙问道。
可朱元璋却是没再细作解释,只摆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
朱棡便是再迷惘,也不好追着询问,他只好拱了拱手,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