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确定父亲真的离开后,我才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背靠着床柱脱力地滑坐在地。
“今晚真是鸡飞狗跳的一个夜晚。”我双目无神盯着天花板喃喃。而罪魁祸首还在旁边呼吸清浅匀长,睡得无知无觉,睡颜天真得像个天使。
床上的软被鼓起一个拱包,黑猫从里面冒出一个脑袋,钻出来纳闷地对我说:“伊莉丝,除了你跟谢伊以外,没人能看见我。”
我张了张嘴,方才是紧张得忘记了,讪讪道:“对不起。”
我把它抱下来,黑猫嘟囔了一句:“虽说……是会变,但你这孩子的变化也太大了吧。”
它声音太小,我一时没听清,问了句什么。黑猫却把话题岔开了。
它说:“虽然誓约不能透露,但其他问题还是能回答的。你有什么想得到答案的问题吗?”
我想了想,问:“你刚才说你是谢伊的一部分,这是为什么?”
“好呀,这当然是我能回答的问题。”黑猫的开心溢于言表,连尾巴都扬起来了,“答案是,因为谢伊是幼崽。”
“……”我沉默片刻,喉咙里诚实地挤出一个疑惑的音,“哈?”
“我的族群很难繁衍后代。所以每个幼崽在成年前都会有一个繁育者,又或者用你们人类的词语来形容,称之为监护人、教父或者教母。”
我情不自禁地摸上额头,“等等,容我打断一下。谢伊的母亲是魔法生物……?”
可是我还没想好怎么和非人类的婆婆相处啊!
这要到哪里去学习相处经验?
她会嫌弃我没有漂亮的鳞片和尖牙吗?
黑猫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它笑得那么开心,干脆在地上打起滚来。
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能茫然地看着它。黑猫终于笑够了,尾巴卷上我的手腕,忍着笑说:“我向你发誓,孩子。他的母亲起码出生时是人类,他母亲的父母也全都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我下意识问,“那谢伊呢?”
黑猫彻底止住了笑。
它低下头盯着谢伊。那双伪装成的猫的金色竖瞳里流淌着无法解读的复杂深沉。
“他的母亲是人类,他的父亲也是人类。但他不是。”
它那小小的身躯似乎承载了庞大的悲伤,我能从一只黑猫娇小的身躯上看见一个古老、巨大的神话生物的影子。于是我决定换个问题打断这阵伤感,“为什么他还算幼崽?在弗莱明,十六岁的少女就可以进入社交界。最迟二十岁的年轻人就可以成婚了。”
从前我和希恩都属于晚婚了。
黑猫看了一眼谢伊,又看了一眼我,表情微妙古怪,好像又在忍笑。
我有种不妙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听它说:“因为他还没进入发。情。期。”
我:“……!”
我立刻涨红了脸,一把拉高谢伊盖着的毛毯,把他的脸都盖住。欲盖弥彰地遮住他的耳朵,好似这样他就听不见我们的对谈。事实上他睡得正沉,压根就不可能听见。
黑猫好笑地看着我一番动作。
它说:“你为何害羞?这是很美好的事情。我会教导他学会一切。外族和我等同族步入爱河会迎来至高无上的享受——”
“还是回到最开始的话题吧!”我急欲转移话题掩饰尴尬,“赫尔南德斯为什么可以三次死而复生?”
“很可能还不止三次。”黑猫在我的手边趴下来,说:“如果他付出的赎金是别人的生命。”
我登时倒抽一口冷气,眼瞳微睁。
“永恒之枪的誓约是可以钻空子的。”黑猫说,“只要条件成立,就能达成。暂时这条寄生虫还不能做什么,时间拖久了,谁也说不准。”
它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我的心口。
“你最好和谢伊回一趟艾福隆德的湖之都。亚诺尔在等你们。虽然这时代人类对灵魂的研究连一小茶匙都填不满,至少亚诺尔的能耐比大部分人强一点。”
黑猫露出人一样的笑容,不过这次是甚感有趣的笑。
“而且,你们的人类婚礼,也需要在那里举行不是吗?”
它乐呵呵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