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刘荣身后,刘德得太子长兄授意,也开始为弟弟刘淤解答起疑惑。
“不能闹大,自然是因为功侯们,也同样代表着我汉家的体面、威仪;”
“若是让百姓民,知道我汉家的功侯贵族们,居然打算靠屯粮居奇来牟利,草芥人命,那受损的不止是他们――我汉家,也同样会一损俱损。”
“所以,哪怕这些人足够可恨,为了我汉家,也还是不得不替他们遮羞,至少在明面上,把这些人的罪名定的更小一些,以免物议沸腾,有损我汉家威仪。”
刘淤下意识脱口而出的答复,不单是让刘德满意的点下头,便是一旁的刘彭祖、刘胜兄弟俩,乃至仍在专心观刑的刘荣,都本能的一颔首。
便见刘德含笑伸出手,面带鼓励的拍了拍弟弟肩头;
再沉吟措辞片刻,方说道:“没错。”
“功侯、官员,都是我汉家的颜面。”
“比起官员――比起可以随时任命、罢免的官员,世袭罔替的功侯,甚至更能代表我汉家的颜面。”
“所以,无论他们做了什么事,朝堂都必须本着‘尽可能替他们遮羞’的原则,在表面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先太宗皇帝遵从贾谊贾长沙的提议,定下将相不辱,许公卿二千石自留体面的规矩,也同样是这个道理。”
“――不是这些人不该死;”
“而是为了汉家的颜面,这些人,不能死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们体面了,我汉家才能体面。”
“再给安个无伤大雅的罪名,以‘羞愧自尽’了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留我汉家的颜面。”
简单直接的表述,愣是让刘淤都当即听懂,旋即连连点头不止。
只片刻之后,却又再度疑惑地皱起眉头。
“这些道理,弟勉强能明白。”
“但这,也正是弟感到不解的地方。”
“――既然要遮羞,那为什么要把罪名定为谋逆、定为吴楚余孽?”
“就算丞相捅破了那层遮羞布,也完全可以定为屯粮居奇、残民牟利啊?”
“再怎么着,这‘残民’之罪,也总比谋逆――比吴楚余孽要轻一些,要更体面一些?”
刘淤这一问发出口,刘德面上笑容却是应声敛去,望向大哥刘荣的目光,也带上了满满的怜悯。
而在兄弟众人的齐齐注视下,刘荣目光仍思思锁定在不远处,那三具已经上下分离,正在刑场内爬行挣扎的‘身形’之上;
只嘴上抽出功夫,轻声呢喃了一句:“残民,并不是更轻的罪。”
“至少对那些被残害、被欺压,甚至是险些被害的家破人亡的百姓农户――对他们自身而言,这天底下,没有比‘残民’更大、更重的罪。”
“――功侯谋逆,甚至是扯上‘吴楚余孽’之类,固然是重罪,固然也有损我汉家的颜面。”
“但终归吴楚之乱,是已经发生了的事;”
“这件事,已经让我汉家丢过一回‘脸’了,再添几个功侯进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百姓只会说:哦,这些功侯吃饱了撑的,放着奢靡的日子不过,偏偏要给吴楚叛贼效忠、效死。”
???
“但残民之罪,却是切实关乎百姓民自身的事。”
“――所谓残民,残害的就是他们。”
“如果定屯粮居奇、残民害民的罪,那百姓民会说:汉家的功侯,都不拿我们农户黔首当人看了,那未央宫的皇帝,会不会也是这样子的呢?”
“毕竟,上行下效嘛……”
说到此处,刘荣终于不着痕迹的将目光收回,旋即稍侧身,看向斜后方的弟弟刘淤。
“现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