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管闲事。她在心里哼了一声。
然后她闭上眼睛,假装虚弱无力地被拖上了岸。为了成功扮演一个不慎落水的病弱小姐,她甚至故意吸入了一大口冰冷的湖水,用力地呛起来,咳得花枝乱颤。湿漉漉的一张苍白小脸上,梨花带雨似的呈现出一种绯红的美。
有人跟着她也低低咳嗽起来,甚至咳得还更剧烈。
姜葵轻眨一下眼睛。这咳嗽声怎么那么熟悉?
“太医来了吗?快传!快传!”一个小太监紧张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素有寒疾,是不能着了凉的!”
“我没事。”那个人抖开小太监递来的大氅,却小心翼翼地盖在姜葵的身上,低声说,“姑娘,性命攸关,多有冒犯,抱歉。”
姜葵抬了一分眼睑,隔着水雾去看那个人。
他穿着一件朱红里布的绛纱袍,里面湿透了的雪白衬袍折起了一角,衣襟微微敞开,发丝沾着水,垂落下来。
糊作一团的水光里,她看不见他的脸,只朦胧地望见了一个挺拔修长的侧影。
如覆雪的松,清贵而洁净。
他便是她未来的夫君、东宫太子,谢康,字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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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睁眼的时候,面前是一双纤纤玉手,漂亮的指尖染着凤仙花汁,色若胭脂。那双手轻柔地拂过她的脸,替她拭去额间的细汗。
“你醒啦?”那双手的主人笑着说道,一双杏子般的眼睛里,眸光温柔缱绻。
“小姑。”姜葵甜甜地叫她。
她虽然闭着眼睛,却是假装昏厥,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大略有所了解。紧闭的眼睑前,隐约有许多晃动的人影,有人抬她起来,有人给她喂药,有人替她诊脉。许久之后,她被送到贵妃所在的蓬莱殿。再过了许久,贵妃遣散了众人,独自照料她。
“你落水的事情,圣上已经在查了。”棠贵妃柔柔地摸着她的头发,“领你入宫的那三个太监都是近月刚入宫的,找到他们时,俱已溺毙在一片池水中了。”
姜葵轻轻吸了口凉气:什么人这么狠毒,一口气杀了三个人以中断线索?
“传你入宫的那道圣旨,是圣上的意思。”
姜葵歪了歪头,迷茫地望着自己的小姑。
“别瞎猜,你这个小脑袋瓜子哟。”棠贵妃瞧着她的神情,轻笑出声,以指腹用力摁了一摁她的脑门,“圣上想见你,只是好奇,会令太子一见倾心的美人儿是什么模样。毕竟,昨夜里太子才与你相看,今日一大早就去圣上那里请旨赐婚了。”
姜葵被她那一指摁得仰起头来,望着帐上那一对熠熠闪光的金色凤凰彩绘,有些不解:皇太子到底看上了她什么?莫非真是看上了她也自幼体弱多病?
旋即,棠贵妃的语气又凝重起来:“领你进宫的路上,马车被人悄悄换了。”
姜葵的眸光一动:果然,那时候的行车路线不太对劲。
“这桩事千头万绪,一时间查不清楚。”棠贵妃叹息一声,继续摸着姜葵的头发,“小满,我和你父亲都不愿意你嫁入皇家。可是圣意已下,驷马难追。你嫁人以后,千万当心。谁都不能信……连枕边人的话也不能全信。”
她摸着姜葵的头发,却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你说,为什么盛宠这么多年,我却一直没有个孩子呢?”
姜葵下意识地摇摇头。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类问题。过去十数年的畅快日子里,她江湖女侠姜小满的脑子里从来只有喝酒和打架。
此时此刻,美丽温柔的小姑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忽然涌出了许多惆怅。姜葵发觉小姑老了:她还是那么美艳动人,可是丝丝缕缕的苍然愁意逐渐覆盖了她的眼角眉梢,取代了从前那种天真少女的明媚。
“那是因为啊……我每天早晨,都要喝皇上命令余公公亲自带给我的避子汤。”
“咱们姜家,手握兵权,代代都出大将军。你是姜家独女,嫁给谁,谁就拥有了姜家的支持。这一点,你可要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