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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知周围人是看不见他们,还是认识他们,没有人对他们的出现惊讶。初来乍到,不好开口问,再有……从隐约听到周围人的谈话来看,他们说的语言对几人而言十分陌生。
想来也是,千年前的语言怎能叫千年后的人听懂?
这就更不好开口了。
皇帝不知想到什么,心中百感交集。
姜遗光:“我们应当到了徐福第一次出海寻仙山之时。”
皇帝扫视一圈,却不见徐福,也不见那位帝皇,她还有些想亲眼见见呢,不免遗憾。
姜遗光目力更好些,指着岸上将上船的一人:“徐福在那儿。”
那人与岸上送别的将军再三道别,又有数十身着道袍的童男女奏乐纵歌,以敬神灵。
一直折腾到日上三竿,大船总算放绳,岸边人避开,船队渐渐随浪涛远去。
徐福正是登上四人所在大船,几人跟去。他们早便发现其余人看不见摸不着他们,四人对此地人而言就像几抹幽魂。他们便直截了当地穿过重重人群,跟在徐福身后进了一间房。
徐福和他们后来见着的模样十分不像,此时看着约莫而立之年,个头中等,面孔微黑,其貌不扬,但眉目间有种莫名的令人信服的气度在。他对一个将军打扮的人说了什么,那将军还穿着铠甲,神情有些不以为然,听他说过话后渐渐变得恭敬,长揖后带人离开,不一会儿又叫来几人,一群人又在一块儿说起来。
“这些像是秦朝方士。”姜遗光说道。
他们说的话四人都听不懂,连蒙带猜也猜不出来,即便几人或多或少学过秦时篆书文字,那也只能认,听却是听不懂的。且经姜遗光辨认,这船上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各地都有,说话都带乡音,就更难懂了。
船队走走停停,一路南下,起先还找陆地靠岸,后面渐渐离岸远了,远到再也看不到地面在哪。
皇帝从未有过在海上过夜的经历,不免恐惧,海与天都成了浓墨一般的黑,漆黑浪潮翻涌、一阵又一阵往甲板上冲刷,甲板上的海水就跟着像潮汐一般涌动。每到这时她都不敢出来,总叫她疑心这些船不知什么时候会翻倒在巨浪中。后面渐渐习惯了,甚至能和姜遗光一块儿在夜里出来找月亮。
只是她武功不济,仍不敢靠进船缘。过去一个多月了,他们多少能听懂一些秦人语,却仍碰不着摸不到那些秦人,只能像鬼魂一样在船中来去,不必吃喝,不觉困顿,仿佛被禁锢在了时间流淌的夹缝中。这样的她要是不慎掉入海,船上人可不会救她。
人生地不熟,暂时又没什么好相争的——除了凌烛几次试探弑君,但都被姜遗光和新引路人拦下。他自忖不敌姜遗光,再有,要完成徐福的计划就得让姜遗光顺利渡过这一劫,若是他与姜遗光两败俱伤,反倒不美,于是也偃旗息鼓。
他不闹事,其他三人更闹不起来,如今四人整日学习秦语,各自分散打听消息,再聚在一块儿说说话——长久在陌生地又无人说话会疯的,至少对凌烛和皇帝而言是这样。
在海上航行二月有余,船上人明显开始焦躁不安,时常有人争吵,更是出现了疫病之象,食欲不振、发热、全身出血、牙齿松动等,看起来可怜又怪异。
徐福做法很简单——占卜、祭祀。
姜遗光学秦语最快,其次便是引路人,他至今未透露姓名,但姜遗光已经猜出他的身份了。皇帝学的稍慢些,日常聊天还好,一到大串大串说话她就有些跟不上。是以姜遗光干脆说给她听。
众方士选定良辰吉日,设祭坛,杀牲畜,祭皇天后土,祭四帝八神,直到太阳落下海平线,徐福连同十八方士夜观星象,最后道这些人三火不旺,沾染海中亡魂才得此疫,只要找到仙山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如果一直找不到仙山,就只能将这些人投入大海,以平息水神之怒。
又半月,船上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海面尽头出现岛屿的影子。
并非慢慢浮现,而是忽然出现在众人眼中,起初海面上空荡荡一片,结果不知什么时候,只是眨眼的功夫,前面就出现了庞大的岛屿影子。
“那是东瀛吗?”皇帝还记得那个被灭了的小国。后世不少人都认为徐福所到岛屿是东瀛岛。
姜遗光:“不像是,我当初去东瀛岛,用时不过月余。”
传闻徐福第一次出海,遍寻长生药而不得。九年后,秦始皇再次命徐福出海求药,徐福称海中鲛鱼凶猛,难近仙山,秦始皇便命其带上数百巧匠技师、武士、射手。而这一次,徐福再也没回来。
有人说他遭遇海难,也有人说他畏惧秦始皇怪罪,登上东瀛岛后在当地称王,不再归秦。
船上众人欢呼,不论前方是仙山还是人居处,他们在海上已漂泊太久太久,都快忘记脚平稳踩上地是什么感觉了。
船队快速向岛屿影子驶去,越来越近,岛上云雾缭绕,却是浑然青黑,不见丁点绿意。
不像想象中的仙山,远远看去,一片肃杀阴寒之意。
徐福就让船队先等等,别急着过去。
夜里,徐福与众方士、海中老手再度观星,桌上摊开一张海图。众人皆神色凝重,外面重兵把守,寻常人不可入。
四个入镜人倒是大摇大摆在他们身边席地而坐,皇帝侧头看那张海图,完全看不懂。
符轮看着看着,神情也凝重起来。
“我们前方这座岛,还从未被发现过。”他指着海图上一处空白,“船队现在就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