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榻上忽然传来一阵虚弱无力的咳嗽。
崔窈宁回过神,视线落在龙榻上,原本双目紧闭的承启帝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嘴唇嗫嚅了两下,发出虚弱的声音:“水…给…朕…水……”
承启帝费力地转动着眼睛,看到四下无人,只有龙榻旁坐着的皇后和崔窈宁,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那…些宫人和内…侍呢?”
皇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狸奴,笑了笑,“怕他们吵着陛下休息,臣妾就将他们请出去了。”
“陛下是要水吗?九娘,给陛下倒杯水。”
崔窈宁干脆应下来,从一旁的案桌上倒了杯茶,茶水有些微冷,她没在意,端着茶递过去,笑着往承启帝的唇边递了递,“姐夫喝吧。”
承启帝没有接过,眼睛紧紧眯了起来,联想到自已虚浮无力的身子,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越过鲜妍明媚的少女,望向抱着狸奴端坐在那里的皇后,忽然间沉下了嗓音:“是你吗!”
虽然是询问,却是极肯定的句式。
承启帝如剥丝抽茧般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
父皇的病!
他的病!
那个徐道长、还有幸昭仪!
为什么先帝和他都被悄无声息地下了毒。
承启帝起先怀疑高贵妃并非没有缘由,毕竟高贵妃是后宫中位分最高的人,后宫的权柄有一半在她的手上,她想动点手脚其实非常简单。
承启帝想到这的时候,却忘记了一点。
还有另一半的权柄其实攥在太子妃的手中。
她想动点什么手脚也很简单。
有她插手,徐道长和幸昭仪才能离开宫中,有她插手,很多事才可以推行得轻松随意。
因为她是皇后,因为她是国母!
承启帝防备很多人,却唯独没有防备过她,不仅因为她是她的妻子,更因为他心悦于她。
如今一切恍然大悟。
他从头至尾都被皇后蒙骗住了,他和父皇像提线木偶一样,任由她摆布,却始终挣脱不了。
承启帝惊惧痛惜,身体的疼痛却抵不过心中半点,他深深地注视着她,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
他起先声音很低,慢慢地,越来越大,最后化为一片歇斯底里的咆哮,完全没有平日的帝王风范。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朕?”
“朕难道对你不好吗!还是你介意那些侧妃?”
承启帝像是找到了什么原因一样,眼睛迸发出强烈的神采,重重咳嗽了一声,越说越快,“那些都是父皇赐下来的,那时候父皇和朕的关系已经很僵硬了,所以朕没有办法拒绝。”
“朕也答应过你,登基以后不会再召幸她们,这些年自她们有孕之后,朕就没有碰过她们,妙姝,你明明知道朕的心中从来只有你一人。”
“如果你真的实在介意她们,朕可以杀了她们,你若是想养她们的孩子,朕就把她们接过来给你养,若是你不养,朕就另外派人去教养——”
“陛下!”
皇后打断了承启帝一厢情愿的倾诉,平静又温和地注视着他,“难道在您的心中,臣妾是那种会为了侧妃之事,嫉妒到给您下毒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