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甲子已经确认掌下女子的身份,微惊的目光望入幽深镇定的眸渊。
这个瞬间,流淌的血液让他松开她,单膝跪在女孩的面前。
他似乎打算以这样的姿态接受随之到来的命运。
“殿下?”南叶急声喊道。
“站住。”金簪出声道。幽深的眸色凝在大男孩宽阔的脊背。【希望孤没有赌错,以血诏钓的鱼上钩了。】
南叶拉帘子的手定在半空,迟疑道:“殿下?”
“孤没事,你出去替孤守着殿门。”金簪侧眸,再次道。
【这……明显有事。】
南叶想要出去喊虎贲军,而金簪的第三句话来了。
“守好门,别让旁人进来。”金簪亲自掀开帘子,盯在南叶紧张的面容上。
南叶看着如此镇定的金簪,懂了她的意思。行礼后,她瞥见金簪身后跪着的男人。她的呼吸一滞,躬身退出寝殿,守在门外。
金簪转身时擦掉唇上不适的汗臭味道,看向仰面望来的男子,猜测道:“十八?”
楚甲子不明白这句问话,重重地点头后不知要说什么。
他忘记了来此的目的,只将目光从她一身银白的纱罩上撇落回地。
“姓楚?”金簪再次问道。
楚甲子又重重地点头,随之想起身为楚家人的使命。
他想站起来大声地质问:“为什么送血诏给楚家,想要对楚家人赶尽杀绝吗?”
然而,那只柔弱无骨的白皙玉手抬起楚甲子的下颚,将他的慌乱、气愤、紧张、浑噩的表情尽收眼底。
金簪看着这张男性脸孔,细看了一番。
男人的肤色偏黄,像是上过油的麦色古玉。五官明朗大气,长得还算不错。
透过这张脸,金簪想起得是那个听闻西戎东进后穿甲上朝的太保楚刘素。
楚刘素一身正义、热血、忠君爱国、老当益壮的精神状态给了金簪深刻的印象。
此刻,她低低地说:“……孤……想了你好久。”
【孤想着楚太保的孙子是什么模样?如同楚太保一样忠君吗?你在认出孤后跪下了,同孤想要得一模一样。】
【天啊,她……太女想了我好久!?】
楚甲子忘记了呼吸,面孔涨得通红,连胸腔都开始剧烈地起伏。
金簪的眸里流过诧异,蹙眉道:“对不起,楚将军。孤本意不是这样,但是,孤不得不这么做。你……能理解孤吗?”
楚甲子愣愣地点头,心生失落。
失落于她微凉的指尖离开下颚,他需要那点凉来将心间熊熊燃起的情花熄灭。
“孤想你活着从寒雪关回来。”金簪歉然道。
楚甲子微张瞳孔,被女孩燃起的微醺感随她的话,进入另一种境界。
他好似听到寒雪关呼啸的狂风、嘶嚎的战马,乃至将士浴血奋战的搏杀声……以及寒风落叶中楚家人马革裹尸的宿命。
“为何不给楚家留一条活路?”楚甲子咬牙问道。
此刻,他彻底从金簪的清纯、芳香中清醒过来,脱离那种醺人的状态,问出此行的目的。
金簪答不上来。家国、私心,不知何时已在她心里混在一起。
她低声道:“楚家的忠心是守护这个国家,守护皇族赐下的荣誉。孤自生来就肩负这个国家,为此,孤可以牺牲任何人,为此做任何事。”
“呵。”楚甲子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
酒醺的酥麻退去后,他的体内升起得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感。而这种感觉,他一点都不陌生。
第一次,父亲战死边关的消息传至家中。初闻父亲的死讯,一家人悲痛欲绝。母亲随之不久殉情而去。楚甲子成无双亲的孩童,失意、仇恨、祖父的忠君爱国教导……这些沉重的情感压在他弱小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