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秋宫,符羡拂袖离去,柴皇后也在宫人们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来,起身到一半,又双腿一软,柴飞贺这下再也按耐不住地冲过去拦腰截住柴阮君。
皇后轻吁口气,拍了拍义弟的手安抚,还不望向祝和风致礼:“劳烦明节侯照顾我父亲,柴氏承恩,自不敢忘。”
“殿下客气。”祝和风的目光颇有兴趣地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
在场都是自己人,柴飞贺终于忍不住嘟囔着抱怨:“圣人就是年轻,连我父亲都信不过,也不看看就现在这个朝堂上,还有谁能镇住西北那群蛮子?”
成王怒道:“闭上你的嘴!”
说完,他难得有几分歉疚地看着祝和风:“望之,你父亲的事……”
“没事柴叔,”祝和风垂下眼,沉默了会儿又道:“您先前与我说,太上皇、我父亲,和当时的军师结拜为兄弟,要直捣京师黄龙,手刃昏君。如您所说,他们同样被打作叛党,为何我父亲对外宣称病逝,家族流放,而那位姓谢的军师,直接抹去了他的一切记载?”
一个时辰前。
柴公温被困在雨秋宫里,感觉整日身上刺挠,今夜吃醉了酒,趴在桌上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个故人。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试探道:“子慕兄,是你吗?”
话刚说出口,他就觉得可笑。
游子慕都死多少年了,怎么能还保持着他们年轻时的模样?
算算,若是子慕兄的儿子还活着,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岁数……
柴公温的酒突然间醒了,如梦初醒一般地整个人一颤。
“柴叔,别来无恙。”祝和风回头。
王梵婵懒洋洋地往靠椅上一躺。
明明雨秋宫与芳菲苑隔得这么近,那边是乱成一片的景致,偏偏有墙和走廊隔断,外面的喧闹,毫不影响她潇洒。
她翘着腿,美滋滋的品了一口手里的点心后道:“你说,明明文武不均的是柴公温那个时代,咱们先帝也是马背上夺的权,那总该有几个歃血为盟的忠义英豪吧。怎么轮到圣人,除了柴家的,都没剩下个能带兵的?”
“谁知道呢,”杭含真坐在靠近窗子的位置,看外面的风景:“太上皇打天下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只知道现在,所有人都说成王乃国之柱石。”
王梵婵的眼神迷离了那么一刹,马上哈哈大笑起来:“太上皇辛苦一世,最后活下来享誉美名的,居然是个前朝的王爷。果然,跟上位者讲称兄道弟,”她并拢手指,往脖子上一划,“两败俱伤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这不比丢了命强个百倍?”
杭含真风轻云淡地一挑眉。
只有看向在窗沿上猛然握紧的手,才知道她心中究竟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地上歪七扭八倒放着好几个空坛子,仅剩的一点酒液从高往下倒进海碗里,柴公温往祝和风跟前一推,就搓起双手。
他是个粗人,满肚子想说的话,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
长身玉立的祝和风接过酒碗,抿一口,蹙了一下眉。
太烈了,他喝不惯。
但三十年前,有人最喜欢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