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含真眼睫轻颤,反倒是祝和风轻咳一声提醒道:“臣刚刚为贞姑娘切参吊气时察觉她呼吸不畅,就擅作主张替她按了肩颈穴位,想不到贞姑娘自有吉人天相。”
杭含真刚刚苏醒,整个人迷迷瞪瞪的。符羡这才如梦初醒,再心中谴责自己关心则乱,怎么能把阿真当做犯人似的盘问?
“是朕不好,先让她修养才对。此番多亏望之相助,不然,朕会抱憾终身。”
“这位是?”
杭含真的脑子缓慢地开始转动,只是嗓音仍如被沙砾研磨过一样嘶哑。
“祝姓,白身而已。蒙圣人大恩,才有今日。”
祝和风朝她微微一笑,仿佛先前那凛冽的一眼,都是杭含真的臆想。
毕竟年仅十四岁,籍籍无名之时,就被还是七皇子的符羡向太上皇引荐,派遣其出使列国,在多国君主中周旋游说,兵不血刃赚下三座城池,因功勋卓著得封三品爵位,圣人即位后又加封一等侯的,仅此一位。
而且祝和风背后,没有任何旧贵族与世家的支持。
可以说没有当年的符羡,就没他今天的出头之日。这样一力扶持上来的皇党,他用着最放心。
宫婢替杭含真端来了热气滚滚的汤药,她拥被而坐,两人的视线不经意地交错。
最终碍于符羡灼灼的眼神,杭含真无奈地先退一步,“多谢侯爷。”
直到看着杭含真喝下药,符羡才凑近,将她耳边的几缕发丝挽到耳后,“既然阿真已醒,有的帐,也该清算了。”
这个动作其实对于如今身份天翻地覆的两人来说,称得上是唐突。奈何符羡做得十分自然,好像下意识的行为。
再兼杭含真虽然看似在摩挲着空碗的边沿,没有制止,实则此刻满脑子都在回忆昨日的点滴细节,已经走神好一会了。
王美人向前膝行了几步,脸上的泪痕未干:“贞姑娘昨日说,眼见那想要刺杀我的贼人最后逃到了西宫,可谁人不知宫内以西,除了芳菲苑,只有成王殿下养伤暂居的雨秋宫。妾难道会假意伤害自己,换被圣人宠眷的短暂一息吗?”
杭含真甩开思绪里的烦扰,凝视着她的脸,眼中毫不吝惜地给出一抹担忧的情绪。
“可娘子也看到,贼人不惜下毒灭口,必然是因为我看到,笃定我知道了什么。”她的声音很轻,语速很慢,却能让王美人说不出话反驳她。
“圣人爱重娘子一如既往,自不会以此拙劣的方式争宠,可婢妾今日与娘子第一次见,何须以性命为饵,构陷您呢?”
若不是下毒与解毒都是他一力促成,祝和风想,他说不定会以为这是她早已想好的一套说辞。
实际上,在新帝即位前,杭含真每日需要考虑的,也只有“下顿饭该吃什么”,或者“符清都又熬夜怎么教育”。
她压在被子里的手缓缓收紧。
杭含真不知道那蒙面男人的真面目,能随意进出宫闱内苑还不被逮住,至少他在宫中四处一定安插了自己的眼线,说不定连紫宸殿也不例外。
符羡还没昏了头,肯定不会信王美人这样柔弱的一双手,能在背后做搅动风云的主谋。
但既然她主动跳出来想要以退为进,为了不多生事端,杭含真就替她扶稳一点头顶上的锅。
要怪,就怪这敌暗我明的现状太焦灼。
屋中生了火盆,映得各怀鬼胎的几人脸上明暗交替。
直到符羡主动给杭含真倒了杯温水,打破这一室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