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媳妇,你小叔子死了以后,你婆婆隔三差五就来他家里拿东西,那些东西都是你弟媳从城里带回来的,可不少值钱,你说家里没钱,那就不拿钱,你把东西还给老二家的,让她抵了债了了事算了。”
村里每家条件都差不多,可这薛大家,依着薛老太在她家住,不仅拿着老二家正常供给母亲的赡养费,还有老二家孝顺薛老太的银钱,又不时哄着薛老太从老二家往自己家拿东西,这么一来,薛大家的日子竟越过越好。
本来嘛,哪户人家日子过好了,其它邻人总要多亲近巴结一些,就像薛二家,大半个村的人没有不说他夫妻为人厚道的。薛大家条件一天胜一天的好了,其他人家自然也是上赶着着去交好的,可是薛大媳妇本来就是拜高踩低的性子,哪里尊重别人的小意讨好,这样一来,可不就惹得其他人眼红不快了嘛。
所以现在,又有别人在围观人群里“友善建议”。
“老人拿儿子家的东西,那是正拿的。我家里,别说我了,就连这最小的幺女都不会碰叔婶家一根线头。话说回来,那些东西既然是孝敬老人的,怎么又有要回来的道理?我弟媳妇最是知书达理,便是我双手奉上她也不会收。”
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老二家孝敬婆婆,而是她哄着婆婆硬拿的,薛大媳妇心里比谁都清楚。可是,她吞下去的东西,谁都别想让她吐出来。
“啧啧,这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莹儿那娃子去受罪!薛大媳妇,你心可真狠呐!”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自己帮不上也不会帮,偏要让薛大媳妇狠狠丢脸脱不了身。
“婶婶,不要把莹儿姐姐送去还债,奶奶和娘锁着好多银子,拿银子还,不拿姐姐还。”
所有人都在瞎起哄,只有薛大家这个幺女,怕她莹儿姐姐被打板子被婶婶卖了。
“你闭嘴。什么锁着的钱,小小年纪就扯谎。”薛大媳妇一巴掌捂着女儿的嘴把人拽到自己跟前来。
“天呐,薛大媳妇,你怎么连个孩子都不如,你真是铁石心肠!”
“薛家奶奶,你就看在死去的儿子面上,把钱拿出来吧!”
……
一时间,院里院外扰扰攘攘,全是讨伐薛老太和薛大媳妇的“正义之士”。
薛秦氏不作声的将莹儿扳过来面向许沅……
“你干什么?”田谌氏眼疾手快,横身挡在许沅面前不让他再近薛秦氏母子半分。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那来要债的公子勾起嘴角,目光饶有兴趣的盯着薛二媳妇:“大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莹儿颈上戴的那金镶玉的长命锁,可不就能抵一点利息嘛!”
薛大媳妇听到这,悄悄拿手戳了戳薛老太腰窝,薛老太浑浊的眼睛里精光一闪而过,她迈着大步走到薛秦氏身边,枯树似的手猛地伸进莹儿脖子里,将那长命锁掏出来。
大冷的天,她那手猝不及防的伸去,直把莹儿激得倒吸了口冷气:“奶奶,凉!”
“老二媳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这一冬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你还把这长命锁藏着呢,我之前还以为让老二拿去赌了。既然还在,就现在拿给我去卖了,就当把赡养费给了,我也好去做件寒衣。”
薛秦氏用不敢相信的眼睛不敢相信的语气喊道:“娘,那是莹儿爹送去法华寺请济仁大师开光为莹儿驱疾避灾的长命锁,那就是莹儿的命啊!娘哪里是取赡养费,娘这是要我们母女的命啊!”
薛老太冷眼望着二儿媳妇:“一个丫头片子,哪里就那么金贵,这锁没戴之前,也没见她死了。你自己不争气,要是生的男娃,甭说一把金锁,就是十把金锁”
“娘!”薛秦氏一直克忍着的情绪此刻全线崩塌。
“娘自己说说,要不是娘当年那一撞,媳妇怎么会没了儿子!我可怜的孩儿,六个多月,小手小脚,连眉眼都有了……”
薛老太心虚了一下,但随即却嘴硬的驳斥:“是你自己不当心……”
话未说完,围观的族人村人纷纷向她投来冷眼和不屑之语。
“是媳妇不当心还是娘作的孽,乡里乡亲们谁人不知谁个不晓!若非如此,媳妇和二郎膝下怎么只有莹儿?又若非如此,二郎怎会因为没有儿子被人笑话,意志消沉沾上毒瘾?”
薛秦氏爆发之后,平生的修养使她又很快冷静下来。
“娘非要莹儿的长命锁,那就是要媳妇的命。娘可以不管我们娘儿俩的死活,但媳妇不能。二郎只有莹儿一个孩子,媳妇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二郎灵前无人祭拜。”
薛老太莫名的被薛秦氏那把一切都豁出去的神色吓退一步,可又觉得不能落了威风,便拿毒蛇一般的苍老双眼狠瞪回去。
“三奶奶,求您去帮我请族长到我大伯家走一趟。”
薛秦氏说完,又向一边戴着乡绅帽子、身穿厚棉比甲的一个大叔央道:“劳烦村长大叔也走一趟,为我们孤儿寡母作个主。”
被唤作三奶奶的族长的儿媳妇已经回家去请族长,薛秦氏牵了女儿,含泪对着人群拜了一拜:“各位叔伯婶子,兄弟姐妹,我和二郎素来为人不说多好,但哪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们夫妻必然尽己所能的帮一把。如今,二郎去了不过半年,我和莹儿的日子便这般难过……还请各位叔伯婶子、兄弟姐妹,在族长面前为我们母女作个见证。”
薛大媳妇见弟媳妇请了村长在前,还当先领着围观众人朝自己家走去,一时没能醒过神:“弟媳妇,你这是要干什么?”
“还杵着干么?赶紧上去看看,老二媳妇这是要整事呀!”薛老太一跺脚,立即向人群赶。
人都走尽,许沅才拍了拍愣着的田谌氏:“大姐,我们也跟着过去吧。我去瞧瞧热闹,你去帮秦大姐母女帮帮腔。”
也不知田谌氏回没回过神来,只是嘴里“唉唉”的应着许沅,被许沅推了一把在前边无意识地向着薛大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