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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招聘时宣传的福利往往货不对板。虽然食宿全包,但公司分给员工的住宿全是取景棚改造的,能用是能用,但是不实用,住着不舒服,比如这四合院里的房子。渐渐的,没有几个员工愿意住在这偏僻的取景棚,大家陆续退宿。再加上线上办公的便利,这工作室也没什么人来了。
黎之很喜欢这里的安静,当她认识我之后,她也将我拉入了这偏僻但静谧的所在。我也很喜欢这里,于是写了申请,得了批准,交了房租,终于成功住了进来。明明是个工作室,最后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我们的家。
这里是我们的家,我想。黎之说过的,我怎么竟忘了?我怎么能忘了?
“谢谢。”如今,我对恽姐说着,又看向那箱子。随手翻开看了一眼,只见放在最上面的,就是黎之为我留下的人物设定。
在黎之去世九个月后,在我做了三次精神状态评估之后,我终于被认定可以生活自理,离开了协同机器医院下属的精神病院,也终于可以拿走我的东西了。不,是我们的东西。
“那些药瓶,我已经扔了,”恽姐说,“你应该不需要它们。”
“是。”我说。
“琬序,”恽姐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还好吗?”
“放心吧,恽姐,”我努力笑着,想让氛围更轻松一些,“我现在不会挟持人质了。”
“我不是说这个,你,唉……”恽姐欲言又止,最终长叹了一口气。
我看着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对不起,恽姐,”我开口说,“我早就该和你说这一句了。之前,我发病时,挟持了你,让你受了伤,还住院了。都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你现在还能这样、这样对我……”我有些词穷,语无伦次起来。太久没和人交流了,一着急,说个话都颠三倒四,说不明白。
“我懂,我都懂,”恽姐打断了我,“你当时特殊情况嘛。我虽然住了几天院,但你看现在,没什么事,好好的。瑾辉和你说的那些话,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她也只是害怕而已。”她说着,又看向纸箱:“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现在能恢复,我很开心。”
恢复?我想着这个词,却忍不住摇头。“恢复不了了。”我说。
恽姐尴尬地笑了两声:“最起码,你的生活可以自理了。”她又问:“你找到工作了吗?”
我回答:“没有。我的病历写得太清楚明白了,所有的用人单位和企业都可以查到。他们不敢用我,与其用我,不如用一个机器人。”
“如果你想,可以来我这里工作,”恽姐说,“我这边还有几家小店,招一个服务员也没什么。虽然现在用机器人当服务员的店太多了,但我不喜欢,总觉得缺点什么。”
“谢谢,”我说,“但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的确还不能工作。精神状态评估我一共做了三次,最后一次才勉强通过。医生说,我还需要观察。现在找工作,确实太急了些。那些企业的担忧,是对的。你帮了我们太多,我也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
“可你……”
“放心吧,恽姐,”我说,“我会找到办法的。”
恽姐看着我,眼圈瞬间红了。“前几年,黎之也总是要我放心……”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口,转而化成了一声悠悠的慨然叹息。
我明白恽姐的意思,黎之总是要她“放心”,可到最后,我们才发现黎之早就撑不住了。照顾病人实在是很辛苦的一件事,而黎之照顾了一辈子。
“恽姐,时间不早了,”我说,“我就先不打扰你了,也该回去了。”
“好,”恽姐点点头,“需要我送你吗?”
我说:“没事的,我打的车就停在路边。”我抱起箱子,又回头看向恽姐,挤出笑容:“再见。”
“再见。”恽姐说。
我抱着箱子,沿着土路,向小树林外走去。车就停在路边,我打开后备箱,把箱子放了上去,然后就拉开车门,坐在了后座。一进去,我就听到汽车提示:“物品已上车。”
是的,物品,我没有听错。在这辆车的识别系统看来,我只是一件物品。
当记忆渐渐恢复,我也渐渐明白黎之最后为什么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在我做了植入手术之后的第三个月,黎之带我去医院复查。当时,黎之才卖掉了她父母的房子,带着我在医院附近租房。说是附近,其实也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只是她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房子了,那房子,也是就我们现在住的高层。
那时候,她还没来得及买车,出行只能打车。一上车,黎之就看到了提示:“乘客一位,物品一件。”
“物品?”黎之当时看着那提示,愣了一瞬,随即便有些生气:“什么系统?有故障了!”
她说着,拉着我下了车,又伸手招呼了另一辆。可刚坐上车,她就又看到了提示:“乘客一位,物品一件。”
“什么……”黎之看着那提示,又看了看我。她不敢相信,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车里发出提示,要她尽快说出目的地,她才看了眼时间,又叹了口气:“协同机器医院。”
无人驾驶的汽车一路飞驰,半个小时后,我们到了医院门口。她扶着我下了车,进了医院,去找当时的主治医生,又去做了一堆检查,我们才终于坐了下来。
“身体机能恢复得不错。”医生看了看报告单,说。
“但是医生,她刚才在路上,被车识别成……”黎之说得有点着急了,她稳了稳自己,“连续两辆车,都把她识别成了一件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