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原本就阴沉沉的天空似乎变得更加昏暗,突然云层里传出一声轰鸣,紧接着迟来的一个月的雨终于倾泻而下,紧密的雨丝敲打着殿顶的瓦片,欢快跳跃犹如优美的乐章,回响在寂静的椒房殿内,可此刻在卫子夫听来,却如催命符一般。
陈阿娇站起身慢慢的走下台阶,一步一步,不急不缓,“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皇上在皇姐府上期间,你又是献唱又是侍寝的,甚至还把皇上迷得经常偷偷与你私会,卫子夫,你真的是好手段啊。”陈阿娇的话令卫子夫有些出乎意料,皇上在公主府内的动向,皇后竟然都一清二楚,看来,皇上身边有皇后安插的人手。
或许是消息传递有误,负责给皇后传递消息的人误把江雀和卫子夫混作成一人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可以给小雀儿省去不少麻烦。只是卫子夫记得她在公主府与皇上见面时,皇上的身边并没有旁人,皇后怎么会知道的?如此看来,这个安插在皇上身边的人隐藏的有够深啊,那这件事皇上知道吗?
卫子夫低着头跪在原地,大脑则在飞速的运转着思考应对之策,以解眼下的困局。见卫子夫不说话,陈阿娇以为她因为被自己识破感到害怕了,心情越发的高兴,继续自顾自的说着:“其实,这一次本宫本是计划除了除掉赵夫人和江雀外,还要连你一并除去的,可是没想到的是,那个叫月华的宫女跟本宫说,你平时过于小心谨慎,一直让她没有机会给你制造祸端,所以本宫只好先从赵夫人和江雀下手了。原本是想着在皇上生辰宴会上拆穿赵夫人衣服上的秘密,但这样难免会夜长梦多,可是没想到是,天现异象,降下警示。月华一看到就立即赶来告诉本宫,可以利用此异象来降罪于赵夫人,你说,是不是连上天都在助本宫。”
月华?果然她也参与了其中,虽然早就猜到了,可真的从陈阿娇嘴里说出来,卫子夫还是忍不住连带着前世的遭遇一起,生出了一股愤怒之情。
陈阿娇见卫子夫面色一沉,慢慢的蹲下身直视着卫子夫,嫣然一笑:“本宫听说,月华是你的好朋友,怎么样?没想到是吗?被自己的好朋友背叛的滋味如何啊?那你可知天现异象的那晚,月华跟本宫说了什么?”
卫子夫缓缓抬起头看向陈阿娇,她的眼神木然,没有一丝的情感,可正是这样的眼神取悦了陈阿娇,让她以为卫子夫已经悲痛到极点。
陈阿娇嘲笑般的“哼”了一声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卫子夫说道:“她告诉本宫,你是最重感情的人,江雀是你最好的姐妹,虽然目前没有办法给你安插罪名,但只要拿下江雀,你就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救她,到时候自然可以找到机会给你降罪。这不,你果然不用本宫动手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卫子夫仰起头注视着陈阿娇如胜利的孔雀般骄傲的面容,可是那双美丽的眼睛此刻却透露着阴狠。她不禁有些心酸,这个女人,明明是那么尊贵的天之娇女,应该是高贵骄傲的,可是嫉妒之心将她折磨的近乎疯狂。卫子夫的眼前不禁浮现出自己最后一次见到陈阿娇时的画面。那个骄傲的女人虚弱的躺在床榻上,原本娇艳的面容也瘦削下来,全无往日的光彩,见到自己也只是重复的说着:“子夫,我好恨,好恨……”
陈阿娇见卫子夫的眼神慢慢流露出怜悯,她心中顿时感到恼怒,抬手就给了卫子夫一巴掌。卫子夫被她掌掴倒地,陈阿娇似是觉得还不够,一脚踩在她肩头泄愤般地说:“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以为仗着皇上的宠爱你就可以可怜本宫吗?你要知道,在本宫眼里,你什么都不是,本宫要想弄死你可是易如反掌,就算是皇上也救不了你!你以为皇上可以护着你吗?告诉你,惹恼了本宫,别说是你,本宫让他连这个皇帝都当不成!”
眼见陈阿娇越说越口不择言,木槿连忙拉过陈阿娇安抚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何必跟一个小宫女生这么大的气,你若是看她不顺眼,直接杀了就是,千万不要动怒伤了玉体,更不能……”木槿贴在陈阿娇耳边小声说道:“更不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旁人听见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会引起圣怒啊。”“怕什么!我还怕他不成!”陈阿娇虽这么说,却也不再继续说下去,收回腿微微整理了下衣服,又恢复了她尊贵的皇后仪容。
卫子夫倒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可在这瞬息间她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了。很显然,皇后还和前世一样,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再加上她之所以对自己产生愤恨,无非是因为太在乎皇上,怕他被别的女人抢走,只要把握住这两点,就可以解决当前的困境。
卫子夫慢慢撑着地跪起身,忍着肩上的疼痛,轻轻喘了口气,仍是一副十分谦卑的模样对陈阿娇说:“皇后娘娘您说的对,对皇后而言奴婢确实是微不足道。奴婢出身卑微,怎敢与皇后娘娘相比,对于荣华富贵,更是不敢有任何的奢求,只想在这宫中安安静静的了此一生。而且至于皇上,恕奴婢直言,皇后娘娘您真的多虑了。相信您也看得出来,自打奴婢进宫以后,皇上从未召见过奴婢,更没有送来过任何物件,哪怕是只言片语,恐怕皇上早就将奴婢给忘了。”
说到这,卫子夫微微缓了口气,眉间微蹙,似是被戳中了什么伤心事一般,但她低着头,陈阿阿娇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其实皇上带奴婢进宫,不过是碍于奴婢的主子平阳公主的面子,不忍拂公主的好意罢了,皇上对奴婢绝不是像皇后所以为的那样。皇上,根本就没有把奴婢放在心上过。”卫子夫言语情真意切,再加上这一个月来皇上确实未曾与她有过任何接触,似乎真的将她遗忘了一般。
陈阿娇不禁困惑,难道真如卫子夫所说皇上对她只是一时新鲜,带进宫更是无奈之举?虽然以陈阿娇对皇上的了解,卫子夫的话也不无可能,但她也不敢轻信,她要把所有有可能勾引皇上的女人全部都扼杀在摇篮里,不给她们任何机会。
想到这,陈阿娇重新走回高座上坐下,直直的盯着卫子夫说:“你方才的话也不无道理,赵夫人对本宫确实已经构不成威胁,那个江雀更是毫无城府不足为虑。不过,对你,本宫似乎不可小觑啊。本宫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人,可这股聪明劲儿若是用在皇上身上,只怕日后连本宫都不一定是你的对手,这样留你在后宫终归是个祸患啊。”
听了陈阿娇的话,卫子夫立即伏在地上,似是十分惶恐的说:“皇后此言差矣,奴婢只是个小小的宫婢,纵使有些小聪明又哪比得上皇后娘娘的英明睿智。况且奴婢居于后宫深处,根本就没有机会可以面见皇上,又怎敢奢求皇上的宠爱,奴婢可以向皇后保证,奴婢绝无攀龙附凤之心,只希望可以在后宫平平静静的生活。”
陈阿娇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卫子夫,良久之后,久到卫子夫几乎以为没希望了,方才开口说:“好,本宫就信你一次。”
此话一出,连木槿就惊呆了,皇后娘娘怎么会就这么轻易饶了这个宫女?卫子夫有些不敢相信的微微抬头看向陈阿娇,只见她左手支撑着头,看似随意,说出的话却令卫子夫胆战心惊:“不过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本宫知道,在这宫里,除了那个江雀之外,还有一个叫卫青的人对你来说同样十分重要吧!若不想他们二人出事,你最好给本宫安分守己,好好在永巷过你的安静生活,明白了吗?”
果然,她已经知道了青儿的存在,若是只有自己一人在宫里,卫子夫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哪怕丢了性命也不怕。可现在,江雀、卫青全在宫中,先是皇上利用他们强留自己在宫中,后是皇后利用他们威胁自己,卫子夫不禁在心中嘲讽道:这对帝后,控制人的手段真是天生一对啊。
虽这么想,卫子夫还是低下头万分感谢道:“谢皇后,奴婢定谨遵皇后旨意。”如此正合她意,她现在只求在宫中安稳度日,不要再有任何人来打扰她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