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嘉平经历过一些阵仗,不至于见血就腿软。他担忧是这场“任性妄为”之后的政治风险,虽未参与杀俘之事,但却是在文城的地界上发生的,难免担上一二干系。
寇嘉平急切地对刘耿文说:“刘司戈,事关重大,不能任性妄为啊!”
刘耿文冷漠地回应道:“寇主簿,这是军中事务。”
俘虏是由右武卫抓捕的,决定处决的也是他们,与地方官府无关。
右武卫没有入驻城中的两处官衙,地方官府也管不到他们头上来。。
寇嘉平只在复任的第一天,也就是昨天,与收复文城的主将段晓棠见过一面。
右武卫清算俘虏罪行,不是在营地中无声无息杀了,而是拉到闹市,大庭广众之下处决。
段晓棠亲自坐在这里,而不是让默默无名的军士出面,可见无论功过是非,她都自己扛了。
寇嘉平和段晓棠的官阶相差悬殊,甚至比不得刘耿文。
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长期的逃亡生活,让寇嘉平不复以前一般在意形象,舔舔干燥的嘴唇,安心看一场“好戏”。
尹金明负责朗读罪行条状,声音既要洪亮又要吐字清晰。念了一会儿后,嗓子都快冒烟,不得不下去喝水休息一会儿,换成孙昌安接替他。
在惩治恶性俘虏这件事上,出身底层的将官和军士,表现更为积极。
寇嘉平听了好一会,宣读的俘虏罪状,没有一条是因这些人战场上两军对垒,杀伤朝廷军队,全是战场之下犯下的残民虐民之举,颇有几分替天行道的意味。
寇嘉平意味深长地问道:“段将军以前是不是游侠出身?”
他观察着段晓棠一身气度,加上年少登高位,绝非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富贵之家的子弟,许多仰慕游侠的风采,行侠仗义,追求无畏自在的生活。
刘耿文当即否认:“不是。”
右武卫人尽皆知,段晓棠以前是做厨子的。
在文城市场的一天落幕之际,地面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空气中弥漫着难以消散的血腥气息。
行刑官已经换了几拨,最终统计的数字是一千零七十二人。而段晓棠,这位行刑场上的唯一没换过班的人,始终如一地坐在台上,目睹这一切。
当最后一名罪人断气,尸体被抬上板车时,段晓棠终于站起身来,淡淡地吩咐道:“清理一下场地。”声音冷漠而坚定。
尹金明等人恭敬地应命,立刻行动起来。
文城的百姓们震惊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大规模的处决,人数之多令人咋舌。
但每一个人被杀之前,都严谨的宣读罪状。
冤么,冤!有的人只被一刀杀了,才是冤枉,活该千刀万剐。
若非押送和维持秩序的兵将们都穿着战甲,手持利刃,文城的百姓们或许会误以为这是一帮江湖豪侠在替天行道。
寇嘉平站在一旁,目睹一切。双脚站得麻木,但内心却异常清醒。暗自思忖,这支军队或许与他以前见过的军队有所不同。
军士们开始清理现场,他们用水冲刷石板地,在黄土地上撒上新的沙土,试图掩盖触目惊心的血迹。
寇嘉平不禁感叹,如果这是命案现场,这样的处理方式无疑是在掩耳盗铃。然而,考虑到右武卫的还愿意收拾一番,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寇嘉平是文城县的老人,过去并非鱼肉乡里之辈,劫后余生,故乡遇故知,文城的百姓们对他比从前更加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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