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瑜容貌平平,却有一副外柔内刚的气质,她端坐在赵构身后,将赵构的脑袋揽入怀中,伸出葱葱玉指,沿着赵构的发际线从上往下缓缓揉捏,停留在太阳穴揉按片刻,再顺着耳后一路揉到脖颈,赵构的呼吸渐渐松弛下来。
不多时,门外的小黄门进来报信:“陛下,相公们到了。”
方才冯益和杨沂中退下的时候,赵构立马通知了几个相公们进宫议事。
议的什么事,不言而喻。
有趣的是,直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人,下达任何捉拿李申之的命令。
禁军在观望,临安府在观望,甚至赵构也在观望,仿佛李申之杀了丞相秦桧,真的是为民除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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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相公们到齐,赵构也休息够了,在吴瑜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示意按摩可以停下了。
吴瑜双手托住赵构的脑袋,轻轻扶起,说道:“妾虽不过问政事,但那秦桧着实可恨,妾觉得他死得该。”
赵构微微一笑:“朕知道。”
帝国宰相被刺杀,处级干部的凶手就在临安城中,而且就大摇大摆地坐在官方机构都亭驿里面。怎么处置这个处级干部,竟然需要皇帝和宰相团一起开一个会,几千年以来的历史中恐怕也是独一份了。
赵构坐在上首,左手第一位空缺,那原本是秦桧的位置。两边依次往下,坐者张俊,王次翁,范同,何铸。
赵构说道:“外面的事,你们听说了吧?”
张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王次翁和范同面色微红,对视一眼,也尴尬地点了点头。何铸一脸兴奋之色,答道:“略有耳闻。”
此时,赵构还不知道王次翁和范同二人也是亲历者。
赵构说道:“该怎么办,诸位相公们拿个办法吧。”
张俊继续不动声色。王次翁与范同蠕动了下嘴巴,没有说话。
何铸说道:“禀官家,臣听说在六部桥上,李申之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手刃秦桧,实乃大快人心。原本宋金和议已经达成,偏那秦桧百般梗阻,差点坏事。臣以为暂且将李申之捉拿归案,等朝堂商议之后,是定罪还是褒奖,再行定夺不迟。”
当秦桧没死的时候,何铸或许还顾及几分师生情分,哪怕知道秦桧在作恶,终究还是要被情面修正几分,潜意识里对秦桧的作恶稍微美化一些,那些作恶似乎也可以解释得通。现在秦桧一死,挡在何铸面前的迷雾彻底破除,是非忠奸变得清晰可见,他才终于彻底看清了秦桧的嘴脸。
何铸表达了两个意思,其一:秦桧该死;其二:李申之该怎么处置,要先走司法程序。
何铸有这样的想法,与他大理寺的职务息息相关。在专业的法律工作者眼中,秦桧再混蛋,他的身份也是大宋的丞相。就这么被人杀掉,那是对大宋法律体系的挑战,对朝廷权威的亵渎。哪怕他代表着正义,也要付出代价,否则必然纵容天下人私仇泛滥,百姓纷纷效仿,就成了鼓励侠以武犯禁。
张俊沉默多时,等何铸说完,看官家没有说话的意思,便说道:“臣以为,李申之为民除害,为国除奸,正是官家该大力褒奖的对象。若是担心李申之畏罪潜逃,亦或是继续行凶,不如将那李申之直接召入皇宫里来,待官家定夺。”
张俊在这里耍了一个小滑头。他等到何铸说完之后,观察了一下赵构的态度,这才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要保李申之。
赵构听完他们两个的话,又转头看了看王次翁和范同,见他们二人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心中多少也有些理解。
张俊比秦桧资历老,虽然秦桧后来者居上,爬到了张俊头上,但张俊在大多数时候可以不买秦桧的账。而何铸自从执掌大理寺之后,与秦桧的矛盾越来越深,尤其是岳飞下狱之后,何铸几次三番地跟秦桧顶牛,而秦桧也说过好多次,要将何铸逐出朝堂中枢。
张俊与何铸二人,他们跟秦桧之间,更多的是合作关系。秦桧的倒台,是他们喜闻乐见的事情。
至于王次翁和范同,他们两个是真正的秦桧死党。秦桧的死对他们来说是一次如丧考妣的打击,而秦桧的死如何定性,对他们来说更是一次宣判。
李申之在六部桥上公审秦桧的情景犹然历历在目,他们绝不想再有一次那样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