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被千夫所指,污名加身,是这种感觉啊……
极力抑制住内心深处的波涛汹涌,他缓缓道,“各位父老乡亲,如今瘟疫盛行,纵然江府有过,你们如今聚集在此,其间若有感染者,必将造成传染。某在此,请求各位,为了庆云城的疫情不再蔓延,各自回家。江府之事,在下定当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人群中有人似乎被说动,小声议论起来,但也有人道,“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江子楼不卑不亢地看向那人,声音坚定而有力,“凭我是江子楼。浣魂草一事,瘟疫一事,绝非江氏商帮所为!若江某今日欺瞒各位,来日甘愿引颈受戮,任由诸位处置!”
听到江子楼自报身份,人群中骂声渐起,“就是他,害的我们家如今老人孩子都患了病,如今为了买药连锅都接不起了啊……”
“是啊,我远方表姑妈家也是,一家三口原本好好的,都是因为他,丈夫死了,孩子也没了……”
“都说无奸不商,可江家做的腌臜事,为什么要我们老百姓受苦受难啊……”
江子楼看向这些怨声载道的百姓,眼中含着悲怆与深深的无奈,没有人听他解释,没有人分辨他的清白,无论自己再如何辩驳,都无法浇灭这些人心中的怒火和愤恨。
可他,明明不是这样的啊。这些民众,也是平凡的好人,为什么好人也会听信这些不实之言,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语、这么狠厉的谩骂,用最刻毒的语言轻而易举的杀死别人的清誉?
原来流言,真的可以杀人……
他阖上眼,唯余失望,却感觉有温柔的手轻握了他一下。白秋离走到聚众的百姓面前,她平复了一下替江子楼而酸楚的情绪,朝百姓们行了一礼,
“父老乡亲们,请听小女子一言。我是庆云城内医馆的医女白秋离,亦是曾经南都城南山书局的掌局。自庆云城内出现瘟疫以来,我一直同师父在医馆内诊治病人,夙兴夜寐,从不敢懈怠。这点,在场应有人可以作证。”
人群中有几个曾经去医馆治过病的人点点头,“确是如此”。
白秋离颔首回应,“小女子虽不才,但也算是如今庆云城内有诊治瘟疫患者经验的医女。此瘟疫传染性极强,各城池原本感染者甚少,但由于频繁的人口流动、聚集,方才导致瘟疫扩散。
如今城内药材紧缺,而患病者不少,如若大家不遵循医馆建议,四下走动,难保不会感染,所以望大家能先各自回家,保重身体。
其二是为浣魂草,小女不替江府辩驳,然自身亦身中浣魂草与一寸香混合之毒”,她从荷包中取出银针,划破手指,那血液流出,却是紫褐色。
她淡淡道,“此毒目前药石无医,一旦发作,耗损心脉,毒侵肺腑而死。若要论及苦楚,无人比小女更有资格发怨怼之言。”
人群中有人投来同情的目光,许多人不自觉的安静下来听白秋离说,
“不怕父老乡亲嘲笑,诸位眼前之人,是秋离心上之人,也是你们所说密谋浣魂草乃至瘟疫一事的卖国贼。他为了小女不远千里奔赴京城求药,小女方能勉力苟延残喘至今,留得一命为这庆云城患病的百姓们诊治。”
她看了一眼江子楼,眼中似有万千情愫,转身却目含笃定与恳切,像是要把眼前人们的心都看透,“秋离相信大家都是好人,有自己的判断。今日,小女在此恳求大家不要伤害江府众人,秋离会竭力与众医者想出治疗疫情之法,使南国百姓不再因此疾病而痛苦受难。
而江子楼乃至江氏商帮,小女信心上人所言——以心证道,以行证道,若他真的做了有愧于南国百姓、有负于小女之事,秋离定不维护。可若他没有,小女希望大家能给他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如此,秋离纵有朝一日,身死魂消,亦无愧此心了!”
一番陈情让在场许多人都为之动容,心肠不觉软了下来,甚至还有人小声道,
“江家在咱们庆云城素来是治下严谨、乐善好施的世家啊……说不定真有什么冤屈。”
有人附和道,“是啊,那姑娘我见过,这些日子的确一直在医馆治病救人,医者仁心,应该不像在撒谎啊……”
还有人唏嘘道,“唉……这姑娘太可怜了……我觉着啊……我们应该给江家一个机会。”
议论声一时间纷纷不止。
忽然,有人大喝道,“都在干什么呢,府衙有令,瘟疫期间严禁聚众闹事,违者杖二十。”
说罢,便有捕吏将一些拿着武器的闹事者当场羁押,一些聚集的百姓纷纷四散,生怕被官府抓了以杖刑处置了。
人群一时混乱,将江子楼、楚英与白秋离等人冲散。忽然有一只手,环住白秋离,用一块有异香的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白秋离还未来得及呼救,便被那异香迷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