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无名缓缓抬头看过去,刚好对上江岑的眸子。此时他的眼睛里有着真真切切的悲伤和愤懑,岁月侵蚀的脸上更添几分沧桑。
“谁知后面传来的却是他神魂俱灭的消息!”
江岑三百年前刚得知这个噩耗时,气急攻心,一个渡劫期的大能活生生被逼喷出几口大血来。
大师兄于他而言亦师亦友,亦兄亦父,在他眼里是顶顶的英雄,是他的精神支柱。
他以前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刚来到无极宗完全不适应,是大师兄带着他下山捉鱼摸虾,赶集游玩,天天替他寻些有趣玩意,教他术法,将他一点点拉扯大。
江岑一直没能忘记,当时那两个下凡的神仙趾高气昂地来到无极宗,带着一脸不屑告诉他们大师兄因为擅闯禁地已经神陨,魂飞魄散连渣都不剩。说完也不再解释,甩袖就走,不顾众人反应。
轻飘飘得好似在同他们说死了个牛马。
大师兄实力高强,届届仙盟大比里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就算是在飞升之前,也有同天仙的一战之力,怎么可能轻易陨落?!
江岑不信。
死都不信。
他那时带着滔天的怒火,毅然同无极宗断绝了关系,一个人想方设法地调查。
江岑叹了一声气:“谁知这一调查便是三百年。”
钟无名看着他,动了动嘴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她听见他缓缓道:“这三百年里我遇见了很多人,很多事。”
从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大能修士变成了如今这不修边幅,垂垂老矣的糟老头子。
江岑突然直直看进钟无名的眸子里,清澈的眼睛像是看透了一切。
“我发现很多人都有着过往,都经历过苦痛悲难,完好或者残缺的皮囊之下尽是血肉模糊的灵魂。”
钟无名看着江岑的眼睛,有种想要逃避的冲动,她少有的觉得自已在别人面前就像张平铺的白纸,上面的一笔一划都被人看透了。
“苦难滋生仇恨,而我非亲胜亲的大师兄的死亡,无疑引爆了我的仇怨。”江岑顿了顿,继续道:“可我直到后面才明白,仇恨可以,但不要被困于仇恨里,不要被怨恨蒙蔽双眼。”
“钟无名,你心乱了。”
他还是直白地点出来了。
气氛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师徒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沉默。
最后钟无名嘶哑着嗓子问:“师父是想要我放下?”
血丝爬上她的眸子,一双桃花眼变得幽深摄人。
江岑错开视线,低头突然轻笑了起来,连脸上的皱纹都生动了几分。
而后他正色道:“为师不是让你放下,而是想告诉你,来日方长。不必急于这么一时。”
“其实我这句话同行舟和向晚都说过,他们那时可要比你偏激的多。”
江岑想起他这两个徒弟刚来到无上门那要死要活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
钟无名情绪藏得深,平日里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可一旦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爆发出来可能要比任何人都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