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元又皱眉。
反正从进了门来,他眉间似就没舒展过:“人走远了,还看什么?”
罗行嘉却一笑:“我观王娘子行事进退有度,是个很有分寸的女郎,实在也算少见。从前一次,见这般气度的女郎,还是你大妹妹。”
他的确与裴令元私交不错。
年幼时候一起读的书,在裴令元被召去旧都做三皇子伴读之时,他也是随着一起的。
那是官家特典,给的是阿耶脸面,皇恩浩荡。
在大名府做了几年三皇子伴读后,裴令元被放回家,又不过几年,再被传召回大名府去。
那时上了些年纪,少年人开始有了雄心壮志,都各自认为自己乃有经国治世之才,虽家中管教甚严,私下里仍会谈论朝政事。
他与裴令元是难得的政见相合,惺惺相惜。
裴令元想了想,还是觉得罗行嘉眼底的亮光不大对劲:“可你从没这样看过我大妹妹。”
罗行嘉仔细把这话品过一番,倒也坦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表妹人品贵重,模样出挑,我自诩君子,见她多有好感,这也不成?”
“你昨日才见她第一面。”
裴令元拉下脸来:“家中祖母护她着紧,我劝你规矩些。”
“这话却奇了。”他难得蹙眉起来,“我尚且未做什么,如何不规矩?你我相交也快十年,你又何曾见过我不规矩?人人都道我是清隽君子,到你嘴里,竟成这般?”
一时说来不免又有些气馁:“我只是见王娘子是个很好的人,她既来了你家,长住在凤阳,走动往来是少不了的,便是偶尔见面,还不许我与她说上几句话吗?
你这表兄做的,未免霸道了些。”
很快又诶的一声,自顾自说:“她几次推辞,不肯接这簪子,莫不是误会了我吧?”
应该不会的。
他君子做派端的久了,私下里的那点子不大正经模样,于人前少有,非得是裴令元这般多年好友,才可窥见一二而已。
也是年少时候没伪装好,认识的太久了,什么模样彼此都见过,就算再过几十年,也装不起来。
最多彼此不拆台而已。
裴令元听他说这些,面上反而浮起笑意,抚着袖口翠绿的竹,漫不经心说起来:“她误会你什么?难道你是那等君子?别叫我拆你的台了。
我表妹好与不好,和你都没什么相干。
我做人兄长的,怎么霸道了?
她在家中没有同胞兄弟扶持,祖母心疼又挂念,从前几次往河间府去说,要接了人来,伯府老夫人总不松口。
好容易今年迁都,我随圣驾回凤阳,亲往河间府去接人,才把她接回家中。
我与你说的是正经话,如今家中上下无人不知,祖母拿她当眼珠子护着的。
行嘉,咱们这么些年的交情了,你有心没心,我尚能分辨一二。
你若觉得我表妹好,也该规矩守礼些,年少时候的荒唐劲儿,到了二十多岁再拿出来,用在我表妹身上,不合适了吧?”
他如此说,笑意泛冷,目光落在罗行嘉手中盒子上:“那真是你阿娘准备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