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元说是要来接人,这话自然还要回禀温老夫人。
忠敬伯在前厅时候被他几句话噎的不上不下,做长辈的脸上觉得无光,实不愿跟他一块儿。
才出了前厅上抄手游廊,要往后头荣安堂去,走出去未到一射之地,忠敬伯沉着脸一拍脑门儿:“却不巧了,险些将正事忘记,今日虽然休沐,却还要往西郊大营去一趟,善初,老太太在家中,你只管去见,陪着老太太说一会子话,晚些时我回来了,咱们晚上聚聚,这么些年没见你,你也陪着我好好吃两杯酒。”
裴令元心中冷笑,面上不显。
他侧身把路让开:“姑父既有正事未做,自然是差事要紧。”
忠敬伯就说好,真只吩咐了奴才们陪同,留下裴令元与王曦月两个人,他转身就走。
王曦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饶是再无奢求的那颗心,也难免生出些波动。
太没规矩,也忒不成体统了。
远客来访,他就这样走了。
况且再怎么论表兄妹,她数年与裴令元未见,裴令元于她也该算外男。
他就这么把她一个人留下,眼见着是叫她陪同的意思。
裴令元也震惊。
他没觉着生气,只是认为离谱。
忠敬伯府的规矩差,从忠敬伯身上坏了的,这没办法。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大家族从根儿里腐烂了,谁也救不了。
但他也确实没想到他远道而来,当着外客的面儿,忠敬伯都这么不顾体面了。
小表妹其实才是最难堪的那个。
裴令元越发往侧旁让了半步,同王曦月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这些年,表妹受苦了。”
他声色如春日清泉,初春融雪,山间泉水泠泠涌动,时而涓流,时而拍打着山涧碎石激荡而下。
最能洗涤人心,将人的五脏六腑都熨帖齐整。
王曦月一笑置之,眼眶虽还微红,此刻却再不见眼雾氤氲。
二人心照不宣,她垂首应了一声:“也都过去了,表兄亲自来接我,这样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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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老夫人对裴令元突然到河间府这事儿的态度其实跟忠敬伯不相上下。
尤其是在王曦月连她也一并冲撞之后。
否则小姑娘家家哪里来的这般底气。
现而今全都懂了。
可她是不敢那样去怠慢裴令元的。
长宁侯府与忠敬伯府,云泥之别。
若说昔年求娶长宁侯府嫡女勉强还称得上门当户对,如今二十年时间过去,门第之差越发显露,便再高攀不上了。
裴氏族中子孙争气,眼前这一个尤其能干。
二十二岁的四品侍郎,放眼整个大邺也没有几个。
明宗时那位天才少年,年仅三十二岁便做了首辅的张阁老算一个,可他也是在二十六岁才升任吏部侍郎,又用了仅六年时间便做了内阁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