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琮根本不相信这些话,刘秩若真是为他好,便该在私下里进言,而不是在登基当日阻挠,并当着百官的面扫他的威严。他看得出刘秩揣的是什么心思,从根本上说刘秩就是不看好他,害怕李亨大军一到就成了附逆者,因此故意卖名邀直。
偏李琮还真是不敢杀了刘秩,一是忌惮其名望,二是动了手反而显得心虚,让旁人知晓刘秩拿的圣旨是真的。最好的办法是私下安抚,许刘秩以高官,顺利完成今日的大典再谈。
李琮沉吟片刻,正要唤宦官把刘秩带下去安抚,恰此时,薛白开了口。他一开口,李琮连忙噤声,所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刘秩,你好大胆子,敢假报太上皇旨意!”
“北平王。”刘秩先是执了一礼,显得很是坦荡,缓缓道:“我敬殿下之功绩,称你这声北平王。然而你身份真伪,还有待核验。至少在这封旨意里,你还是叛逆。”
薛白还在往台下走去,随手招过一个龙武军将领吩咐了一声。之后,向刘秩叱道:“还敢矫诏?!”
“何为矫诏?这是印有传国玺的公文!”
刘秩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凛然无惧,继续道:“你便是杀了我,也堵不住天下的攸攸众口。”
此时,禁军将领张小敬已然赶到了,当即上前去拿刘秩。刘秩竟是铁了心要当卢奕、李憕那样的忠烈之臣,不肯与禁军离开,反而高声大喊起来。
“臣请殿下万不可受奸人蛊惑而自误,今圣人已诏谕天下,大军集结于西。战事一触即发,殿下当为生灵计,暂缓即位……”
禁军们想要去拉住刘秩,却让他挤入官员之中,引得混乱不堪。
薛白已走下了圜丘,径直从一名禁军腰间拔出刀来,一刀,将刘秩劈砍在地。
“噗。”
血染南效天坛。
刘秩倒地之时犹瞪大了眼,仿佛不敢相信薛白会在祭天的当场杀了他。
圜丘上,李琮也愣住了,他首先想到薛白破坏了他的登基大典,认为事情闹到这個份上是难以处理的。之后,一阵强烈的不适感涌来,他终于意识到今日的万众拥戴并不是冲他,他还未摆脱傀儡的身份。若非薛白,他到现在也许还只是十王宅中的一个懦弱亲王。
一瞬间,薛白的果断与魄力,打碎了李琮的美梦,只留给李琮幸酸、无奈。
刘秩的尸体倒在那,手里还掉落着那一纸文书,李琮看向那上面的印章,不由想,倘若有朝一日,在自己手中被薛白篡了祖宗留下的江山,何颜去见圣人?
不,他知道自己早晚能拿回权力,超越日益昏庸的李隆基,目前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薛白已然喝令禁军们把敢随刘秩作乱的官员们都拿下,宣告朝臣,此事必有幕后指使,他自会彻查。最后下令,登基大典继续。
鼓乐又起,李琮如同摆设一般,继续赏赐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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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是从刘秩府中搜到的信件文书,此外还有这些,是协从官员的口供与证据。”
一系列的文书被摆在了薛白面前,他抬头看去,见是杜妗亲自送文书来。
“中书省那边看过吗?”
“没。”杜妗道,“直接给你过目的,我不知道颜真卿会如何反应。”
薛白拿起那些书信看了一会即明白过来,刘秩所为,幕后主使者却是房琯。
房琯是当世名臣,富有盛名,与刘秩一向深有往来,与颜真卿的交情也不错。这场大乱当中,房琯不顾安危,拔山涉水投奔李亨,其忠义显然也让李亨大为感动。据薛白所知,如今房琯已是李亨的宰相。
“若我是房琯,便不会怂恿刘秩公然闹事。”薛白沉吟道,“而会让他们暗中窜联,等待李亨大军到时,里应外合,攻下长安。”
“人家要的是人心。”杜妗道,“名义是他们最大的优势,自然要发挥到极致。先把我们贬为叛逆,也许他能不费吹灰之力收复长安呢。”
“打仗不是清谈,耍这种嘴皮功夫,何用?而且我们最不害怕舆论。”
薛白手握报纸,这才是他敢直接斩杀刘秩的原因。
杜妗道:“可你看这里,看房琯之意,李亨任命房琯为持节、招讨西京兼防御蒲潼两关兵马节度等使,似乎是这次东进的主帅。”
薛白也看到了,房琯确是在信上与刘秩这般说的,说自己不日便要率大军攻打长安,让刘秩放心大胆地宣扬圣旨。
他不由皱起了眉头,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着,喃喃道:“怎么会?”
“你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