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田洪凤丢失的,是正四品的滁州学政之印。
此物在田洪凤手中,惩恶扬善、维护法纪、主持文事,堪为镇州利器。
所谓天地有正气,拥有官印的读书人,可将国运、民心与自身才气融为一体。一州便是一人,一人便是一州,试问天下谁敌手?
连东海龙族、实力高于进士一阶的妖尊敖丙,也不敢在滁州地界上,轻易撒野,挑战拥有大印的田洪凤。
此种大杀器,要落在一般蟊贼手中还好,若是落在逆种文人手中,逆种文人便可以之在滁州地界上呼风唤雨,以官府力量虐民,甚至可借助学政力量,剥夺正常秀才、童生文位,镇杀读书人。
那田洪凤的罪过,就大了。
“到底怎么丢失的?何时发现的?”
杜预眉头紧锁。
据他所知,田洪凤为官多年,又不是青瓜蛋子,平素官印都随身带着,哪怕交给家人也是严格保管,怎么会突然丢失?
这其中,必有蹊跷。
田洪凤以手支额,一脸颓然道:“昨日,我要去龟兹坊,带着官印出入那种地方,多有不便,就将官印交给老严。但今天早上,此物竟然不翼而飞!”
杜预目光落在老严身上。
老严噗通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老爷,我老严自从父亲那辈儿就跟着老太爷,我从小做书僮跟着您至今四十多年,忠心耿耿,从未出过纰漏。此物,真的不是我偷走的呀。”
田洪凤脸色稍霁,扶起老严:“我信得过你。不然也不能将官印交给你。事情经过你再说一遍。”
老严点点头,拿出了一个被磨出包浆、四面溜光的木匣,沉声道:“昨日傍晚,老爷回后院更衣时,将官印交给我。按照惯例,我将它保存在这匣子中,并随身带在身上。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将它枕在枕头下,片刻不敢离身。”
杜预知道,田洪凤很信任老严,不是没有理由的。
老严这种家生子,世世代代跟随、侍奉主家,早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田洪凤事比儿女都上心。
“可第二天一早,我打开木匣一看,里面的官印竟然不翼而飞。”
老严愁云惨淡:“要是找不到老爷官印,我回去会被我爹活活打死。”
杜预安抚了两句,拿过匣子仔细观看。
这并非普通匣子。
匣子上,还有两句入木三分诗。
“龙鳞直为当官触,虎穴宁关射利探。”
杜预知道,这是田洪凤父亲赠他的诗,要他为官正直,敢触逆鳞、为民做主,更要有铮铮刚直的风骨。
光是这匣子上诗句,便可遮蔽官印的官威、才气,让宵小之辈无法察觉到此物的存在。
如此隐秘而周全的手段,一般宵小之辈根本摸不到门,加上田洪凤身为学政,偌大名声,严正刚毅,学生们过这条街都绕着走,闯鬼门关似的,依旧被人偷了?
杜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内部人做的?”
他与田洪凤对视一眼,田洪凤点点头。
“只怕,必如此。”
肯定是有人在陷害田洪凤,要将他赶下学政之位,或者牢狱之灾。
田洪凤叹息一声:“终究是我能力不足,警惕不够,才会被小人乘虚而入,致使官印丢失。如此泼天大罪,我一人承担!”
“老爷。”
田夫人没忍住,从幕后走出,跪下垂泪道:“老爷,你平素爱民如子,不畏强暴,关心寒门,抑制士族,怎么也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田夫人泪如雨下。
田洪凤仰天长叹:“我也不想如此。可明日一早,礼部伍侍郎便要来我滁州巡视。按照规矩,我身为学政必须前去接驾,汇报文事,还要验看官印。官印上有我处理公务、履行职责使用过的文气,巡视的侍郎要一一验看,以防官员滥作威服。”
他苦涩一笑:“明日,伍侍郎一到,我这丢失官印之事,想遮掩也遮不住了。真相大白,少不得革职下狱,等候问罪罢了。”
“呜呜呜···”
田夫人与田洪凤,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