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周远还是把他拉过来:“别哭了,阿庆。”
“爹,我成亲了,这是周远,他很好,如果不是他,我可能都回不来。”陈庆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我这次回来,是想带你们回我们现在的家,那里很好很好,没有风沙,又很多树,很多水,很好很好。”
陈庆终于理解了孙大娘上坟的时候的絮絮叨叨,总有很多话说不完,周远只是安静地陪着他,他一直不停地说了很多,已经说到了家里养的猪。
过了很久之后,陈庆才站起身来:“爹,我现在还要去看看小爹。”
爹爹和小爹没有合葬,爹爹这个坟当时还有陈家的人帮忙挖,小爹的坟就只有他一个人挖,所以很简陋,陈庆在挖的时候,害怕自己找不到,特地找了个能够有参照的地方,是在离浑河不远的地方,有一棵白杨树,小爹就葬在白杨树下。
这里风沙大,只有白杨能生长。
陈庆看到白杨树,风沙已经把坟包完全吹走,陈庆跪在树边,他对小爹的感情很复杂,在流浪的那段时间,他其实是有些怨他的。
明明他们两个人,也能过好日子,为什么就非要想不开呢?
在他遇到孙大娘之后,在陪孙大娘经历了丧子之痛之后,陈庆终于理解了小爹,他性子软,胆子小,在陈家人横行的村子里,他觉得自己带着陈庆根本就活不下去,陈庆可以嫁人,他难道在陈庆嫁人了还要跟着去吗?
听杜风大哥说,他在走之前还去找过杜风,他当时该有多绝望,才会去找那个时候年纪都不太大的杜风呢。
“小爹,我回来了。”陈庆轻轻地拍了拍那片土地,“我现在很好,你看到了吗?”
“我找的相公,是像你说的这样的。”陈庆摸了摸他面前的地上,“你应该放心了吧?”
陈庆今天哭得太多,整个人都抽噎起来,后来就哭到打嗝了,周远一直给他顺气,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晚饭他们是在杜婶子家里吃的,杜婶子做了很多家乡菜,她已经不记得陈庆喜欢吃什么了,又想起陈庆小的时候好像也没什么资格来说喜不喜欢,能填饱肚子就很不错了。
他们祭拜完之后,孟栓子就骑马回镇上,陈庆和周远留在杜婶子家里吃饭。
吃饭的时候周远和陈庆动筷都不多,更多的是周远在跟杜风说话,周远想杜风既然是个货郎,那一定有拿货的渠道。
“我可以带你们去,但你们要的太多了,他们那也不一定有那么多。”杜风说。
“多谢杜大哥,有熟人会好办事一些。”
杜风点了点头,他没看陈庆,是真的放下了,杜婶子已经在找媒人了,相信不久之后就能喝到杜风的喜酒。
陈庆抿唇笑:“可能我们喝不了杜大哥的喜酒了,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我们就回家了。”
“对了,婶子,还有件事,当年杀了阿庆爹爹的那个人……”
杜婶子拍了拍脑门儿:“我就说有什么事儿忘了!就是那个人,在两年前就死了。”
陈庆愣在原地:“死?死了?”
周远捏了捏陈庆的手,也有些难以置信。
第75章
杜婶子才说:“再往北不就是北狄嘛,那边都有驻军,咱们镇上是往驻军地去的必经之地,那周创整日在镇上游手好闲。”
“那天正巧碰到驻军换防的人过来,谁也不知道,那位来换防的主将是个哥儿,长得还很好看。周创为老不尊,意图对人不轨,正好他们在镇上修整,住进了周家的客栈里,连带着有一部分军饷。”
“他们没有立军旗,所以周创不知道他的身份,在店里对人家下药,最后被那主将抓了个正着,随后就把人告上衙门,谁知当时那县令跟周创蛇鼠一窝,还想把那位主将杀了。”
“他们都以为哥儿柔弱,即使当上主将也没本事,却没想到人家是真正上过战场沾过血腥气的,直接从县衙的牢狱了杀了出来,后来就是雷霆之势,县令革职流放,周创斩首抄家。”
听到杜婶子说的,陈庆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先前周远跟他说的,他们战场上也有一位哥儿副将,不会就是这位吧?
周远看向他:“应该就是先前在我们前线的那位,他姓陈,叫陈子熙。”
上次周远去京城,又去拜见了肖将军,肖将军说过一些军队整编之后的事情,说过这位陈副将,来了北境,又说他如果还想进军营,他也可以安排,周远还是婉拒了。
从杜婶子家里出来,周远牵着马跟陈庆一起慢慢走,陈庆说:“他就这么死了?”
“恶人自有天收。”周远说,“虽然不是咱们自己报的仇有点遗憾,但人生总有遗憾的,不是吗?”
陈庆点了点头:“我就是心里有些复杂。”
“我知道,今天阿庆的心里太复杂了,晚上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给爹爹们办完事情,咱们就回家了。”
“嗯。”
周远陈庆抱上马,快马加鞭地回到客栈,问小二要了洗澡水,又借了厨房给陈庆蒸了个鸡蛋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