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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云景初日常中很少和九方来打交道,但李燕对九方来却是比较熟悉的,也知道三叔一家的德行,有次九方来过来要钱,正好云景初在边上,事后云景初特意给她大致说了一下。
所以云景初此时也大概猜到九方来等人为什么要跟着去,无非就是担心田清一的身体状况,倒不是真的有多疼爱田清一这个晚辈,而是担心万一她也不行了,会导致他们的切身利益会受损。
毕竟九方家的底蕴全来自九方信,无论从时间上还是从财富上,他们都比过那些老牌勋贵,要是田清一再有个万一,明显后继乏力的九方家,估计要不了几年就会落败,到时,他们又岂会有现在的好日子?
九方来闻言仔细想了想,在他印象中,二侄子的身体好像一直都是不错的,可能是一时接受不了父亲的离去才昏倒的,那应该不会步大侄儿的后尘,何况侄媳妇说得也有道理,必须得有自家人盯着,这才安心道:“行,那你好好安顿二哥,大哥那边自有我们照看。”
拎不清的九方来在未来希望没有覆灭后难得拎得清了一次,心里对大哥的去世却并没有很悲痛,一来九方信病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二来在九方信决定节流后,他到手的钱就比以前少了一半,一开始感受不明显,现在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心里对大哥就有些埋怨。
九方来一家虽然没住在开封城,但在老宅的日常花销也不低,甚至比开封城的一些富户还奢靡,因为血缘关系,九方来比其他亲戚族人得到的都多,但任不满足。现在九方信不过少给一些,就被亲弟埋怨,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心里得有多气。
因为以前日子苦,九方家的上一辈都不太长寿,现存长辈都是和九方信一辈的,九方信这一支能供人读书,家里条件算是最好的,所以排行靠前年龄也靠前的九方来在家族中的地位几乎仅次于九方信,其他长辈本基本唯九方来马首是瞻。
现在既然九方来都表了态,其他长辈亲戚自然纷纷表示赞同,知道搞定九方来就相当于搞定所有九方家亲戚的云景初这才行礼告辞,带着田清一马不停蹄的回了雨竹居。
九方来之所以能代表所有亲戚,并不是因为他多么德高望重,而是因为一来他年长,辈分也摆在这里,二来九方来和他们的利益一致,至于九方来得的利益比他们多,他们也不眼红,毕竟人家是九方信的亲弟弟,血缘关系摆在那里。
云景初一行人到雨竹居的时候,青雨已经把候在尚福院的另一位大夫请了过来,知道田清一是装晕的云景初有些心虚,本来准备给点钱把大夫打发了,结果刚被抬上床的田清一突然就醒了,看上去却像一副没有灵魂的躯体,眼珠子半天都不转一下。
“大官人这是悲伤过度,一时无法接受父亲离去才昏倒的,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日后还需夫人多多开解才是,小的建议大官人静养个三五日,再适当佐以食补即可。”云景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未把脉只望看一番的大夫就先下了诊断。
此时的大夫对田清一颇为怜悯,毕竟像田清一这样刚失去兄长,结果兄长还没下葬,就又失去父亲的,他行医十来载,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惨的,所以最后那一句是他特意加的,就怕天天吃素的田清一撑不住。
“妾身知道了,多谢大夫,元棋,送送大夫。”大夫眼中的怜悯就差写在脸上了,云景初想装看不见都难,头一次这么感激一个大夫医术不严谨,心里也颇为感激,毕竟结果正是她想要的。
“是”元棋送大夫出去,云景初又让青雨去厨房交代一番,毕竟是守孝期,贸然吃肉不太好,但有大夫的话在前,喝点人参炖鸡汤补补身体什么的还是可以的,毕竟田清一昏倒的事众人皆知。
其他人也被云景初支走后房内顿时只剩下两人,原本脸色颇为担忧的云景初瞬间变了脸,直接看着田清一的眼睛质问道:“好好的,为什么要装晕?”
本来还想装木头人的田清一被云景初看得心虚,只能转移视线,看着床尾叹气道:“你知道的,我和父亲的关系,并非一般父子关系,悲痛——我实在是装不出来,再加上所有的事突然撞一起,有一瞬间我是真有些恍惚,便索性直接装晕了。”
田清一这一提,云景初也想起了田清一之前跟她说的种种,尤其想起了九方信的渣和偏心,曾经深受“孝道”之山压迫的她,当初装得有多辛苦,此时回想,仍觉得刻苦铭心,想忘都忘不掉。
田清一对九方信的感情可能和她对云昌亮的感情差不多,或者说更差也有可能,她装习惯了都如此难受,何况并不善于伪装的田清一,如此,装晕倒反倒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若是田清一到时哭得不够悲痛,表现得不够难过,若被有心人参一本不孝,再传出一个不孝的名声,那她以后的仕途基本上就毁了。
毕竟赵宋王朝也就只剩“孝”这块金字招牌,能够明目张胆的用来号召世人了。
见云景初在思考,田清一也不敢打扰,直到云景初再次看过来,见对方已经不生气后,她才愧疚道:“我是临时顺势而为的,当时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来,是我太不负责了,反倒害了娘子辛劳。”
“你怎么想的我不得而知,但你怎么做的,我却看在眼里,一点都没为我着想,看来你的心里是一点也没有我啊!”云景初佯装生气道,说着就要起身离开,田清一立马像个树袋熊似的抱上去,着急解释道:“我心里全是娘子,连一根头发都放不下了。娘子不要生气,刚刚昏倒,全是权宜之计,我可以马上‘痊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