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总算明白,继父亲和大哥之后,母亲对他施与的惩罚竟是比前两个人更狠。
她把这座他原本精心打造的爱巢,变成了一个牢笼,一座孤坟。困他在其中,任他自生自灭。
她要长久地,慢性地折磨他的身心。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他整个人已瘦得不成人样,身上的伤也因为心理原因和营养跟不上而一直没好全。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楼上,那间曾和杨惜媚厮混过无数个日夜的主卧里。
算起来,自从把她困在这里开始,也是他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最快乐最惬意的一段日子,即使争吵不断,总遭受她的冷脸叱骂,但他仍是甘之如饴。
他其实也一直很清楚,她一点都不快乐。
可他故作不察,用自以为是的所谓宠爱纵溺来粉饰太平,自我麻痹。
他那时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彻底失去她。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又荒谬可笑的方式。
然而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再一遍遍回想时,他又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荒谬可笑的。
或许这一切真的就是宿命,是注定的。
所以他才会在还不认识的时候,就从她的怀抱中得到慰藉和救赎。
所以他才会在后来相处中内心抗拒的同时又莫名地被她吸引。
原来都是源于那一层谁都无法违背的血缘上的亲近。
只不过现在,也正是因为这一层血缘关系,让他再也抓不住她了。
空寂的房子里少了那一个柔丽的身影,日常也一下变得枯寂无趣。
他现在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夜晚躺在床上发呆,白天站在窗前发呆。
偶尔也会像个幽魂一样,在房子里四处晃荡,直到寻见某处留有她痕迹的角落,久久停驻。
继续发呆。
他只能睁着眼发呆,因为一旦闭上眼,那些混沌不堪的噩梦又不断地来纠缠他,企图吞噬他。
可这回再没有她的怀抱和馨香,引领他逃出那片暗腐之境。
他再也无法安睡。
醒着也是折磨,楼下厨房里的腐臭味越来越浓郁,几乎快要充斥这栋别墅的各个角落。
没有人来收拾,他也完全没办法去触碰,只能放任腐烂恶臭的汁水四处蔓延。
于是又引得他发了病。
他在房子里发疯发狂,到处打砸嘶吼,猩红着眼用头往墙上撞,闹得楼上楼下一片狼藉。
直到他满身伤痕,体力都耗尽再也动弹不了,也没有人理会他。
稍稍清醒过来后,他又把自己关在楼上房间里,可仍是躲不开。
那股腐臭味无孔不入,透过门缝侵入,碾压蹂躏着他的神经。
再后来,他发现他连食物都吃不下了。满鼻满嘴都是那股烂臭的味道,于是吃进嘴里的东西也被他幻想成了当年咽过的那些腥腻腐肉。
他哇得一下又全数吐了出来,瘫软在了一片污糟之中。
他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时的那间废弃屠宰场,又无力地躺在了那堆动物腐尸间,挣不脱逃不掉,只能绝望地等待死亡来临。
他张了张嘴,发出无声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