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劫夹了一枚黑子,迟迟没有落下。
“新法脱胎于旧律,对常年受律令约束之民来言,是件好事,如今内史故地违律令者少,施行几年来,犯死罪者二十人。”
相比之前大则过百的数目,已经很少了。
冯劫黑子落下,便开口道:“廷尉以为,此为律法之功,还是吏员之功,亦或陛下之功?”
李斯见到这黑子落到了一处,正好连上黑棋一角气势,正思索间,听到这话,便道:“自然是律法之功!”
冯劫笑了笑,“我闻此前内史有一地,山川围拢,地区苦穷,其人拐骗外县妇女,以继子嗣。
县中常派吏卒调查,上下相互,不得证据。
后行新律,便有人主动告发,因此解救妇女,得以消弭拐骗之行。”
李斯点了点头,“确有其事。不过告发之人并非受骗妇女,而是乡间一清白人家。
后来消弭此事,也是县中移其民与山下,将罪首斩绝,以警示黔首。”
“那各郡拐骗之事绝否?”
李斯摇了摇头,“未绝。”
“那是律令不严?”
“不是。”
冯劫便道:“所以有此事者,民不富。律令严肃,连坐者众,其人便上下一心,维护恶者,其利在己也。
如今律令无有连坐,个中清白者,便良心发现,揭露罪恶。
此非法之全功,也有黔首之心也。”
“哼,诡辩尔!”
李斯嗤之以鼻,良心发现能有几人,还不是知道了刑律关于揭发减罪的条例,这才告发的。
“如今六国故地便是这样的地方啊!”
冯劫再将一枚棋子落下。
李斯却有触动。
“你这言语,对郡中吏没有什么信心啊?”
冯劫笑了笑,“我从来都没有信心。”
这一句却让李斯一愣,“那大秦吏治完了。”
说完,便笑了起来。
“律令约束人心,其实有一个极其致命的地方。”
冯劫等李斯笑声结束,便说道。
“什么地方?”
“不能犯小错。”
李斯放下手中的棋子,棋盘上局势渐明,他已无活棋之策。
“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