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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吹牛说有个条件很好的组,工资优厚包吃住,其实就是把人骗到偏僻地界,威逼演员演些擦边小短剧,不演不让走;或是干脆把人关起来,隔绝你与外界的联系,直到你家人辗转找到中间人,拿钱来赎,近乎人贩子行径。
前者狩猎的对象多是年轻女孩,后者针对的多是涉世未深的学生。
等许颂苔慢慢摸清这些隐藏陷阱,也找到了正规的找工途径,加了一些业内组讯公号,又从演员工会接触到更多的群演群,找工作才有了安全保障。
他外形条件好,稍微捯饬一下,在人群里就很吸睛,所以很快就有好心的女群演建议他考特约。
特约是群演里最高的等级,分大中小三等,越往上走,不仅有镜头有台词,还可能有机会跟明星大腕儿搭戏。运气好又有实力的人,一朝得了机缘,飞升爆火也未必不可能。所以横漂们都想当特约。
许颂苔当时想演戏都快想疯了,自然要抓住一切机会。
他来之前给自己定了规矩,只能演小角色过过瘾,不能有野心,更不能奢望向上爬。但前景和特约都算群演,连角色都够不上,想来也没违反规定。
所以他思来想去,先报了比底层群演稍高一级的前景。
所谓前景演员,就是镜头会拍到的人,一般要求中等个子、长相标致。
前景时常出现在角色演员周围,比如服侍嫔妃的宫女,现代戏的职场同事、店里顾客。虽然不一定有台词,但能在镜头里露面,也更容易被导演看见。
许颂苔第一次去当前景,是一场古装戏的室内戏,他扮演带刀侍卫站在角色演员旁边。
可当摄影机开始运转,镜头逐渐拉到中景,把他也框进去的时候,导演开始对讲机里指挥摄影师:“稍微虚化点人像,这侍卫太俊,有点抢戏,别太突出他了。”
许颂苔以为他给大家惹了麻烦,还挺内疚。谁知这场拍完,不仅导演过来说他形象好,问他哪个大学毕业,拍戏多久了,副导还让他把简历发给统筹,说以后有合适的角色可以找他来试戏。
许颂苔自然是欣喜若狂,一时间激动得只知道谢。
但等他回到出租屋,冷静下来,又想起先前那个规矩,想起他在女孩墓前立下的誓言,最终还是没把简历发出去。
这件事以后,他就摒弃了杂念,继续先前的状态,或是抢工会通告,或是接现金戏,再也没动过考特约的念头。
横店的群演众生百相、五花八门,许颂苔虽然很少主动与人结交,偶尔也会遇到一些有意思的人。
有次他在一个古装剧大组当武行,演混战中厮杀的小兵,旁边有个人被“砍中”后倒地,本该就地“死去”,但那人没按先前导演交代的演,而是朝着摄影机移动的方向滚了几圈,还作势挣扎着,要去捡被敌人打落的兵器。
导演生气地喊了“咔”,问他怎么回事,为什么乱加戏,那人却振振有词地说,小兵也有想活下去的欲望,哪怕倒地,也该挣扎片刻再死。
导演勃然大怒,说:“你是导演我是导演?到底听谁调度?这么多人的大场面,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拍,凭什么突出你一个小兵的心理?”说完也没给那人机会,直接让他走人。
那人有些委屈,但还是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长刀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拍摄重新开始,许颂苔很快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倒在地上装死,心里却想着刚才那小兵的话。觉得他说的没错,那是一个演员该有的态度——哪怕无名无姓,也要对自己演的角色心中有数。
可惜的是,那人为了突出自己的角色,影响了整段戏的节奏和重心,被导演批评也不算冤枉。
但他羡慕那人的率性直接,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也是种令人佩服的品格。
曾几何时,许颂苔也是那么少年意气,想法多得恨不能全演出来跟老师同学探讨,可现在,他只是守着规矩,哪怕在心里给自己演的无名角色书写了再云谲波诡的背景、经历,行动上也都乖乖听导演指挥,不会有分毫出格。
他也因此矛盾,迷失目标,画地为牢,不知自己眼下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但横店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彩色泡泡,就算没有角色、没有身份,只要身在其中,他就还能继续做梦。
比起横店的男群演,女群演的日子更不好过。
因为古装剧总是需要很多男群演,对女群演的需求却不那么多。
所以她们抢到通告的机会更少,竞争也更激烈。
群演里有各种牛鬼蛇神,除了正经接活儿挣钱的,也有混吃混喝、瞅着机会就占女生便宜的。
有些男的会想方设法跟漂亮的女群演搭讪,趁场面混乱在女演员身上捏两把,尤其是拍青楼戏时,因为剧情本来也有这个需求,女演员们就算吃亏,也是有苦说不出。
不知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饰演青楼女子的群演日薪也比普通群众高一些。
许颂苔也演过嫖客,他当时做出一脸猥琐相,手脚却很规矩地没往女演员身上乱摸,而是通过拉扯她们袖袍,拔掉她们发簪等方式代替亲密接触。
他见过男群演真的捏住女群演下巴,作势要亲上去,但当时已经开机,他身为“嫖客”,不可能阻止别的客人正常“演戏”。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假装争风吃醋,跟那男人争抢一番时,就见那个女演员巧妙拨开男人的爪子,拉住他两臂,嘴上甜似蜜地打情骂俏,脚却毫不客气地踩上男人的脚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