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的双手像是四条小鱼一样在水里游来游去,光斑和水纹在上面错落。
“嗯,我知道啊。”顾忌明说。
温聿有些意外:“你故意的?”
顾忌明点了点头:“因为当时英语老师发现了嘛,我怕老师说你,毕竟你是好学生,被一向喜欢自己的老师讨厌肯定更难过。我就无所谓啦,反正他们本来也不待见我。”
所以那个日记本只是顾忌明把锅全揽自己身上的手段罢了。
温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没打扰到你高考真是太好了,”顾忌明笑了一下继续在水里不停找着,“十年前我还要偷偷拿零花钱养你,十年后你一件案子都要赶我一年的营业额了。”
“看来多喊喊温律也挺好的。”顾忌明说。
温聿扫了他一眼,说:“油嘴滑舌。”
顾忌明轻哼了一声:“我从小就这样啊。”
温聿没说话,毕竟顾忌明说得对,这人从小就这样。
水面反射着琉璃似的日光,但冬天的水温还是比较低的。
过了一小会儿,顾忌明突然看向温聿:“温聿,你手冷吗?”
温聿暼了他一眼,淡声道:“不冷。”
但很快,他的手还是被顾忌明不安分地握住了。
温聿:“……”
“呀,温聿!”顾忌明叫得很夸张,“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顾忌明说着,握着温聿的手,从水里拿了出来。阳光下亮晶晶的水哗啦啦流淌了出去,展开他俩交叠的手,一枚已经发黑的银戒指正安静地躺在温聿的手心里。
温聿看着这枚戒指,喉间发涩。真奇怪,明明在水里泡了十年,氧化变黑得面目全非,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自己当年扔掉的那一枚。
顾忌明将这枚戒指戴回温聿的无名指,他笑得几乎眯起了眼,阳光在他眼角的细纹里缓缓流淌。
很细的眼纹,是衰老开始的预兆。
已经十年了。
十年前顾忌明爱这么跟他笑,十年后还是这样。
温聿拨了拨手上的这枚戒指,就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想给顾忌明说点什么。
但是具体要说什么,温聿也不知道。
“顾忌明。”温聿还没想好的时候,他已经喊了顾忌明的名字。
顾忌明抬头看他:“嗯?”
温聿眨了眨眼睛,他好像知道了,他终于学会了,那些童年创伤叫他看不懂的、学不会的、自我放弃的那一部分,那个名为“爱与被爱”的部分,他终于在顾忌明身上学会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他不必再害怕表达爱会沦为下风叫人弃之如履,他也不再觉得无人爱自己、突然放弃自己会痛苦。爱只是构成他人生的一种情感之一而已。
他可以爱,也可以恨,甚至可以爱恨交杂。
爱本身就是一瞬间的感情,所谓“永远爱你”,不过是今天爱你,明天也爱你,千千万万个日子的“我爱你”汇集在一起,到死了,才说出来一句“我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