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盾镇的税吏,在曙光帝国税务体系中向来有着极好的声誉。
而上层的赞许,往往是通过下层人民的血与泪换来的。
圣盾镇的税吏很有名,因为不论什么样的年景,他们都能极好地完成税金的收缴。他们的秘诀就是凶狠无情。
蝗灾并不只光顾了克芒村一地,整个圣盾镇的属地都遇到了这天降的灾难。税吏们敏锐地感觉到这一年的税收工作将极难顺利开展,于是便极有前瞻性地联合了治安官。
于是这一年税吏出行,便都有治安军随行。
如果不是蝗灾刚过,安文会有足够的能力交税。对他来说,森林就是一座宝库,只要他想要,便能从其中得到一切能够兑换到生活必须品的猎物。
但现在不行了。
森林残破不堪,已经近乎死地,他连续三天入山,却只打到了一只快饿死的兔子。
这一点口粮,他也默默地挂到了丘家的门前。
但税吏不会管这些。这天早上,税吏敲开了安文家的门,傲慢地向他宣布:“年轻人,恭喜你。从今年起,你就要光荣地为国缴税了。”
“我很想完成这光荣的责任。”安文说,“但如您所见,今年是灾年……”
“人生中第一次履行你对国家的责任,就开始耍滑头,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开始。”税吏皱眉。
“但我是一个宽容的人。”他说,“毕竟是第一次,我可以给你机会。三天后,我希望你能缴纳足够的税金。”
他看起来很宽容,也很有礼貌,而且安文基于自己现代地球文明的观念,也觉得纳税是每个国家公民应尽的义务,因此同样礼貌地将他送出小院。
但三天后他看到的,是更多的不礼貌。
这三天里,他很努力地入山打猎,但除了几只飞不动的山鸡,他一无所获。这种山鸡肉质如柴,并不好吃,毛色黯淡,也不好看,不值一文。
看到这些东西,税吏勃然变色。
“年轻人,看来必须给你一些教训了。”他冷笑着退开,而随行治安军却冲了上来。安文被打倒在地,在拳脚之下体无完肤。
这样的事,发生在克芒村每一处,每家都有人被打翻在地。
为了能活下去,人们不得不哭着交出自己最后的口粮。税吏满载而去,对那些没有交够税金的人留下了狠话。
安文站在院子里,望着充满哭声与绝望叹息的村子,心里茫然。
他终于明白先前的宁静田园,原来只是一个梦。风吹来,梦的气泡破了,于是他便跌入了残酷的现实里。
此时他最关心的是丘家。
丘家的情况很糟,因为丘力是急征军的伤兵,所以税吏并没有过分为难,只是让治安军抽了丘小五一鞭子而已。
看着皮开肉绽却咬牙没哼一声的儿子,丘力心里虽然欣慰,但却不得不屈服。他交出了最后的口粮。
安文立在门口沉默着。他想起了丘力说过的一些话,于是心里很痛苦。
“如果抚恤金早发下来,就不会有这种事了。”丘力叹息着。
“你再到镇里催催吧。”莲娜哭着说。“剩下的口粮即便省着吃也只够一个月,但冬天很快就要来了……”
丘力去了镇里,晚上回来,却带回了不好的消息。
“镇里有五十名伤兵。”他说,“我都联络过了,没有一个人领到伤残抚恤金。而小道消息说,几个大国早已经支付了这笔钱。”
“这么说,是被本国的上层扣住了。”安文分析。
“他们怎么能够这样?”莲娜流着泪说,“这钱是你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啊!”
“明天我们会一起到镇公所请镇长解释。”丘力说。“他们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
他说这话时,带着愤怒。
丘小五背上疼得厉害,忍不住伏在床上哭泣,安文坐在一边低声安慰,为他讲故事。
“国王问厨师,你宰牛的技术为什么这么高超呢?厨师说,因为我始终喜欢钻研这其中的道理。您看,真正厉害的厨师是不会用刀子去硬砍的,他们依着牛的肌肉结构,用刀去割断连接,便能将牛分解,所以他们并不需要时常换刀,一把刀可以使用一年。而我用这把刀已经十九年了,也不曾换过,是因为牛的肌肉骨骼结构已经了然于心,我用刀并不需要使用暴力,只需要沿着牛肌肉骨骼间的连接处轻轻划开,牛的骨肉肢体便会如泥土溃散般分离。我既不会感到劳累,刀也不会有多少磨损。”
安文的故事很有趣,丘小五听得入神,隐约忘了背上的疼,无比羡慕地说:“我如果也有这样的本领就好了。不过也没用,因为我胆子小,可不敢对着活物动刀子。”
说完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