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几位老人,完全没有忌讳,光明正大地将易中正的病拿出来讲。或许,打心里早就看清结局,而年复一年的生活,一个又一个的离开,让他们也为自己的结局有了心理准备。
只是,他们调侃的话语,落到司笙耳里,就另有一番滋味。
原本软绵甜糯的月饼,一下就没了味道,味同嚼蜡。
她眉眼低垂,安静下来,没再说话。
老人们在讨论死亡,轻松而释然,他们的墓地都准备好了,买在一起,今后一个个的离开,也会一个个的团聚。
“唯一舍不得的,还是那些孩子。按理说,他们这么大个人了,都能照顾好自己,可总觉得他们跟小时候一样,长不大。现在的年轻人,毛病一个比一个多,不按时吃饭、准时睡觉,这大冷天的,衣服都不知道多穿一件……”
有个老人絮絮叨叨的。
提到晚辈,这些开朗乐观的老头,仿佛又显得没那么释然。
“我们家那丫头,爱惹事……”易中正苍老而低缓的嗓音,在这凄冷的雪夜里响起,“我走后,你们多关照一下。”
……
其他人回了什么,司笙没再听下去。
她吃完最后一口月饼,然后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沾的尘土和雪花,低下头,看了眼凌西泽。
她淡淡说:“走吧。”
“嗯。”
凌西泽随之起身。
来的路上,留有他们二人的脚印,可这才一会儿功夫,越飘越大的雪就盖住了脚印,只余下浅浅的痕迹。
谁也没说话。
老人都已经接受离开,他们这些年轻人,无法强行挽留。
这些老人,活得一个比一个通透、豁达、乐观、清醒,反倒是他们,被困于此,难得轻易说出“释然”二字。
“司笙。”
走完一个长长的坡道,凌西泽忽然朝司笙伸出手。
司笙扭头看他,“做什么?”
“有始有终,牵你回去。”
“……”
玛德,这样弄得她像个玩弄感情的渣女一样。
可是,凌西泽依旧不由分说地牵起她的手,将其放到自己兜里。司笙想了想,没把她的手抽回来。
太暖和了。
暖和到……什么感情、什么渣女,统统脱离她的考虑范围。
他们江湖人,才不想那么多破事。
*
回去的路,不算远。不过,两人走了很久。
风雪太大,地面积雪越来越厚,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踩。
在这熟悉的胡同里,司笙会忆起很多往事,宁静到无人惊扰的除夕夜,她不介意跟凌西泽讲一些年少时的过往。
她的故事很精彩,不需要艺术加工,就足以听得人叹为观止。
后来,他们回到易家。
院子里没他们想象中的宁静,屋里百无聊赖的五个人都出来了,脱离室内温暖的环境,全部裹成了粽子,在院子里放烟花。
手持的烟花,隔着一扇门,就只有呲呲的轻微声响,不会被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