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枝拿起这两份文件,送到陆星燃面前。
“这份文件上说的是真的吗?公寓内的医疗组和后勤人员被通知提前撤离,那生病的人呢?都被放弃了吗?”
陆星燃露出嘲讽的微笑,“放弃?不,当时他们称为分批次撤离。”
何枝还想问,但陆星燃已经转过头,似乎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带着何枝向红河公寓的深处走,并饶有兴趣地为何枝介绍公寓内的用餐区、清洁区和医疗区。
何枝认真听着,时不时从水中捞起一些被泡发的垃圾,寻找线索试图复刻三十年前的情况。
她捞起的东西大多没用,最好运的一次,捞起的是一张红河公寓的大合照。
照片里,曹守德作为红河公寓管理人站在最中间的位置。他那时还没有拄拐杖,也没有现在这么瘦,相同的是眼睛里都饱含野心和欲望。
一个温婉美丽的女人站在他的身边,挽着他的手臂,两人亲密无间。她应该就是曹守德的妻子,被送进红河公寓的妙雅。
曹守德左边站着医护组,右边则看是穿着与曹守德同款黑色制服的后勤管理人员。他们的脖子上都挂着工牌,和曹守德一样,都是从政府抽调出的工作人员。
最后面几排则都穿着病号服,这些病人大多数病容满面,眼神忧郁。只有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孩不太一样,他的眼神明亮又温柔,含笑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一个穿着黑色制服、脸上长了一些雀斑的女孩。
何枝在合照下找到了这个女孩的名字,蒋月。
“陆星燃。”何枝叫住正在滔滔不绝介绍食堂饭菜的陆星燃,扬了扬手里的照片。
“我找到了你和你同桌的合照。”
陆星燃的声音立刻断掉了,几秒之后,他才迟疑着慢慢转身,从何枝手里拿走了合照,眼睛也不眨地盯着上面的蒋月。
“时间过去太久了。”他用手抚摸过照片,“久到我都快要忘记小同桌的样子了。”
何枝想问蒋月去了哪里,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在九月十三号提前离开了红河公寓。
所以现在,只有陆星燃和那些雨人留在公寓里。
陆星燃开口说,“九月十三号,已经高升的曹守德派出救生艇来接这里的医护和后勤管理人员。有病友发现了,去和当时的公寓管理人理论。”
“那个人说救援客轮无法承载红河公寓的一千多人,所以要分批次进行援救。先由救生艇带走医护人员和后勤人员,之后会有轮船来接我们。”
“所以这些人都提前离开了,只有一个人没有走。”
他们已经走到了红河公寓的最深处,那里有一个生锈的铁门。门上写着“蒋月”两个字,是蒋月曾经居住和办公的房间。
陆星燃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才将门打开。
这是一个狭窄逼仄的房间,里面的东西也不过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一个瘸腿的衣帽架。
条件简陋又艰苦,但无论是床单还是桌布都干净又整齐,连一丝折痕都没有。能看出居住在这里的人非常地爱干净,又有条理。
塑料椅上,一具胸腔破碎的骷髅安静地坐在上面。它的手搭在桌子翻开的书页上,右手自然垂下,看起来像是在低头阅读。
陆星燃走到它的身边,将照片夹进书里,满目柔情地看着身侧的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