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穗对瑞珠的埋怨逐渐累积,直到现在到了怨恨的程度。
听到拿盒子又要去和瑞珠打交道,禾穗直接皱紧了眉头,面颊都皱成一个包子。
她满脸晦气的表情,云莺见状,心下好笑的同时,也担心瑞珠做的事儿把这小丫头气出个好歹来。当下就轻声宽慰她说,“人在做,天在看,你且瞧着吧,她的报应在后头呢。”
“我不与她计较,不是怕了她,实在是觉得没必要与她浪费时间。她那人啊,世家大族的阴私手段学到骨子里了,你与她说理,她多的是借口应付你。看开点,快别绷着个脸了。今天是二爷的好日子,等会让丁姑姑看见你脸色这么难看,你怕不是要挨训。”
禾穗许是被云莺的话哄住了,许是被丁姑姑吓住了,赶紧扯出个笑模样来,再不想糟心的瑞珠了。
可他们一进花厅,又看见了瑞珠。
瑞珠穿着玫瑰紫织金缠枝纹褙子,下边着一条碧色缎织暗花攒心菊长裙。她梳着高髻,戴着珍珠首饰,露出白莹莹的脖颈和雪白带笑的面颊来。
她今日着重打扮过,脸上的粉黛用的恰到好处,配上那衣衫颜色,以及此时笑语盈盈的模样,当真清雅又大气。即便容色只是清秀,但此时看来,却也不失为一位美人。
只是不知为何,云莺看着这个模样的瑞珠,却总感觉有几分怪异。
此时瑞珠正与丁姑姑说着最近的管家心得。她言辞恳切,说着自己的不如之处,又不着痕迹的捧了丁姑姑几句,一时间倒是让丁姑姑心中熨帖,两人相谈甚欢。
看见云莺过来,瑞珠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随即面容微僵。但她到底也是见过些场面的,不过片刻就缓了过来,矜持的微颔首与云樱打了招呼,就像两人之间的龃龉并不存在似的。
丁姑姑也看到了云莺,她笑着招手让云莺靠近些。
她本想与云樱说些什么,不想秋宁随即就到了,之后木槿也姗姗来迟。
女眷都到齐了,只差二爷此时还没有人影。
眼瞅着外边天都黑了,花灯都燃上了,丁姑姑心中就有些焦急。她想让小丫鬟过去看看,二爷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但又想到,若二爷只是单纯的不想过来,怕是丫鬟也不敢劝,如此这般,她少不得要亲自跑一趟。
丁姑姑为二爷操碎了心,随口交代了几人几句话后,就带着丫鬟往前院去了。
丁姑姑一走,瑞珠也起身了。
她笑着和云莺三人说,她去看看宴席准备的如何了。她如今管事,少不得多上几分心。更何况今日乃是二爷的好日子,可不敢有丝毫疏漏,坏了二爷的心情。
瑞珠迈着步子带着丫鬟离去了,看着她走远,秋宁侧身过来与云樱咬耳朵,“看她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正室夫人呢。”
云莺拍拍她,示意她木槿还在花厅坐着呢,秋宁却全不在意。她轻啧了一声,暗示云莺,你以为木槿就能看过去瑞珠这大妇样儿?呵,木槿指定看不过去,只是她不说罢了。
秋宁又小声说:“不怪我说她,她最近真是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看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再看看她那穿着打扮,怕是等闲富贵人家的当家夫人,都没她那么大谱。”
这话云莺认同,她也觉得瑞珠今天打扮的有些过了。
那些织金的衣裳哪里是她们这些丫鬟能穿的?不说多贵重,依照她们当丫鬟拿的月例几年下来也买不上一件衣裳,就说按照朝廷律例,这样穿着也过界了。
不过丁姑姑方才并没有说教瑞珠,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觉得依瑞珠如今的身份,穿这衣裳也不过分。总之,既然丁姑姑没说什么,她们最好也少说。
秋宁得了云莺的示意,倒是不再说了。但有一点,她非常有必要提一提。
秋宁就道:“你没发现,瑞珠今天的衣着打扮,包括言行举止,都像你几分么?尤其是那个笑着的模样,我的天,我刚才一进来,差点眼花以为那是你。”
秋宁如此一说,云莺终于恍然大悟。
她就说今天看到瑞珠,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如今细想,可不是觉得瑞珠那穿着打扮,包括言行举止,都与往日不同么?
只是她也不能说瑞珠是学她的,毕竟谁也不能规定,就只有她能那么搭配衣裳,那么抿唇轻笑吧?
但也因为秋宁这话,云莺对瑞珠的膈应更深一层。
以至于瑞珠视察过今日的宴席,重新回了花厅,云莺也未与她多说什么,不过是坐在椅子上慢慢品茶罢了。
又过了许久,就在云莺想着,丁姑姑迟迟不来,是不是二爷临时反悔,今日的生辰不过了时,就听见几道细碎的脚步声从远处而来。
花厅内几人都激动起来,瑞珠更是站起身,轻轻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然后率先迎了出去。
她一动,秋宁给她个白眼,然后与木槿、云莺,也一道往门外去。
她们走到花厅口,站住脚,恰好就见到前方二爷与丁姑姑,转过那株开的绚烂的芙蓉花树,正往花厅这边走来。
今夜星子漫天,却没有月亮现身。
大红的灯笼挂在房檐下,放射出迷离的光晕,衬得那渐渐走近的男子似御风而来。
他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矜贵雍容,偏又寡淡冷漠。就像是那无情无欲的神祗降临道人间,让人只能仰望,却不敢有分毫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