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女经理说。也不知道是梦呓还是喃喃自语,还是说给我听。
“能不能靠过来些?不知怎么感觉有点阴冷。”
“……”
“讨厌,还要人家主动靠过去吗?”
我无话可说,她要靠过来,总不能把她推一边去。但是真的不希望她过来,因为明明知道,那阴冷的感觉是从自己身上发散出去。最终她还是慢慢的靠了过来,睡衣摩挲着我的胸口和手臂。
“你这人,真的是没有半点活力。”
“……”
“就像是个死人。”
“……”
“难怪平时的眼神都那样冷酷,原来身体的构造和调温系统和别人都不一样。”
这一点倒是叫我不置可否。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是说到了本质。
虽然很想将其推开,告诉她关于排水口的实情,但是哪怕一本正经,恐怕也会被她当成笑料,或者根本充耳不闻。现在可以肯定,她和三年前的酒涡女孩一样,都是依靠自己本能行事的类型。这样的人是只会自私的照顾自己感受,很少能够体谅他人。
“但是我正在病中,紧挨着恐怕于你有碍。”
女经理忽然抬起眼睛,在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注视我。十秒钟之后便哑然失笑:
“你啊,你啊。”
“……”
“要说你这人奇怪的地方,现在也可算是其中之一。”说完便咯咯笑了起来,一刻不停,简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眼发红,马上就要掉下眼泪来。没带眼镜的她和带着眼镜的时候样子迥然不同,在相隔二十公分左右的距离,我分明看到她的眼睛大了一圈。戴着眼镜的时候还觉得其眼睛大的可爱,可是大了一圈又仅仅隔了二十公分左右的距离,瞳仁和眼白又是那样黑白分明,就显得有些诡异莫名了。换言之也就是说,无论她想用这双大眼传达任何神情韵致,其结果都是给人以压迫感。就好像在始终瞪视着别人,毫不松懈。我回避着她的眼睛,只是觉得稍感不适,然而这一点明显又再次被她重重的误解了。
“其实何必怕羞,大家都是成年人,能够对自己负责,我们可以说是朋友。”她挨得我更紧了一些。“不是怕羞。只是不想传染给你。”我这话倒是实话实说。
“我不在乎,就算真的传染,也不会怪到你的身上。刚才说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能够对自己负责了。”
“真的会传染。”
“怎么说到底你就是不听呢?不管会不会传染,我都是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和你完全无关,这总行了吗?”她的话声中明显带着愠怒,显然误会进一步加深了。
我是真的怕传染,传染给她我身上那股特别的阴冷。假如真的传染上了,恐怕她这一生便难以摆脱。一番好意,绝对是一番好意。可是——怎么我说什么别人就不肯相信呢?非要反其道而行飞蛾扑火呢?难以理解,真的难以理解。无能为力,我是真的无能为力。尽管已经尽了全力,都最终还是无济于事,于事无补。我身边的人和事往往都是这样的,我也早已形成习惯淡漠的随着他们自己而去,但是为何每当事态紧急我还要做这种无谓的努力?……
“真的会传染。”
“是的,真的会传染,你的这种冷漠还有阴郁。”她用整个身子贴附于我的一条手臂,贴得很紧,看得出其已将自己完全依附于我。“只是,虽然这股阴冷感觉模糊暧昧的讨厌,可还是会让人情不自禁的依附上去,仿佛产生着某种磁场的吸引。”
“……”
“没错,你就是那块阴冷的磁石,我就是小小的铁屑,呆在你身边,我对自己完全没有办法,不能自拔,无能为力。”
原来如此。三年前的酒涡女孩恐怕也是相同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酒涡女孩还有朋友们对我的拥戴和向性反应,都是因为这股阴冷的特性。我清楚知道这阴冷自那排水口中传来,是来自于彼世界的气息。两个世界彼此相互联系,这也是其联系的表现之一。但是这些无辜的人们却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我本身的魅力所致。简直是南辕北辙,张冠李戴,滑天下之大稽。但是又不能对他们说明,说了也会被当成玩笑滑稽,置之不理。继续说下去,恐怕还会被看成精神问题。于是浅尝辄止,不再说明,也不再理会,任由他们自主行动,靠近自己。反正这些人都是任意妄为,总是不肯听别人的意见,依照自己的本能想法任意施为,骄纵任性。这样导致的后果之一就是酒涡女孩不顾我家人的劝告,非要跟我交往下去。但是随即没过多久,就因为“感情不和”忽然消失。对于我们的亲密关系,在当时还有许多人对此不平,站在我身后,声讨我。她维护我,也顺便声讨她,一直到她悄无声息的消失,。其实我很想认定,她是知难而退,见安思危,悄悄离开是为了维护我们的友谊。如果那样,我将万分感激。这个聪明温和的朋友,是如此善解人意,还能够事前猛醒,悬崖勒马,虽然有过盲人摸象,但毕竟随即双目复明,看透了我的真相。如果真如我估计的那样,那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我身边少有的明智人士之一。至于现在眼前的这位,相比她实在是太过执迷不悟,太不识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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