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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接触按键的感觉很僵硬,我不太适应。在我小的时候,我不记得我有什么一个人在房间里玩掌机的经历,我很受欢迎,学校里的朋友都排着队要和我一起玩。这些掌机游戏是属于那些自我迷恋和自我封闭的人的宝物,小学生在教室里用电子游戏机扮演成年人,成年人反过来也用同样的电子游戏机扮小孩。
我不喜欢谈论未来或者过去,我的眼中只有当下,连天亮后我要如何应付警察都懒得去想,我整个人还在兴奋呢,为我手心现在还未消失的麻胀感。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要这个,可我就是想要,并且我成功了,所以我说,我想要的我都会得到。
我注意到这个掌机上居然还有通关记录,显示的时间居然真的是在十年前。我想了一下把这个游戏机递到我手里的安保人员的年龄,心中警铃小小地响了一下。
要怪这个地方实在太空荡了,好死不死地让我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温情故事,一个人保留了他去世的爸爸的游戏通关记录让它不被覆盖——我大概要小心谨慎地对待这个游戏机,我担负不了破坏回忆的这份责任。
这个房间有四个监控摄像头,只是一个晚上而已,我有意要在摄像头下隐藏起自己好不容易修炼完成的真实面貌,继续演一个惴惴不安的可怜小孩。我站起来又坐下,躺到床上又不断翻身,我可能看了太多便宜电影,学到的都是一些笨蛋的演技,从外面看起来说不定假得要死,但也可能他们的审美和那些电影的导演一样差劲,让我侥幸逃过一劫。
我决定先睡上两个小时,保证我有充足的精力等天亮后对警察讲故事。而这个时候我没想到后面要发生什么,最后的事实告诉我,我应该提前在这小房间里预演一次,毕竟想象也能预支一点快乐,毕竟即使是我,也不能排除行程有变的情况。因为我没能成功地抵达警察局——至少我没有清醒地抵达警察局。
#斩首循环
第36章月亮天使
严栩安将许加宁带回家的时候,他以为他带回了一个月亮天使。
这个小孩子看起来还不到十岁,相貌介于可爱与英俊之间,眼睛像蒙着雾气的绿宝石,鼻尖小小地翘起来,嘴唇是粉红色。他身穿一件白色羽毛的外套,据他自己说是从一只白鹭身上剥下来的。他的体重就和一颗苹果差不多,像是没长出骨头,身体内部是空的。
许加宁将他从梦里带出来,反正是一个类似于梦的地方。这个小孩手里握着一把枪,正从高塔上一跃而下。两颗子弹杀死两个人,血从他们的后脑一路流入漂浮着一颗月亮的池水中。第三颗子弹预备要留给他。等一下,他举起双手,不要急。他过去的梦里也经常有这样的追逐战,从一条街跑到另外一条街,还有舞台剧场里那种无尽的循环楼梯,他习惯了,他还没在梦里真的被杀死过。
他继续逃,带着身后的小孩子一起。这小孩本该是捕猎者,结果莫名其妙变成他的战友。他大发善心,回头要看他是不是跟上他的脚步。而他自己先踏空,脚下的台阶戛然而止,回头看到身后的也在一层层塌陷。那没办法,他只能跳下去,从梦里坠落到现实世界,睁开眼睛却见到被子里多出一个人。
躺在他身侧的小男孩扬起睫毛看他,那双绿眼睛折射出一点日出的光,像小精灵的眼睛。直视过这样的眼睛的人都会被他引诱。
他不知道怎样照顾一个小朋友,他自己也是未成年,在完全健全的环境下度过一整个无聊透顶的青春期。不存在任何幻想的同时不信鬼神,当然还包括星座与塔罗,他比一切不可知物都优越,就连同龄人热衷的爱都从他胸口的洞里穿过。不该如此,明明人人都爱他,他的父母、老师、邻居,还包含新年旅行的海景酒店里的工作人员和游客,这样多的爱还是喂不饱他。
他也没有对许加宁有什么样特殊的希望,他更想知道他那把手枪到底藏在了哪里。在梦里他清楚地见到的——黑色的,小型的,里面还剩余着一颗子弹的手枪。他毫无犹豫地把可怜的小男孩剥光,没能成功在他身上找到他想要的。那么那把枪也许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肉眼不可见,也不可能被触摸到。他不再强硬地想得到一个结果,他把衣服重新为他穿上,再蹲下身来为他穿鞋,像服侍一个不会动的娃娃——鞋带系成两枚花哨的蝴蝶结,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兴味。
乐趣就像是一只蝴蝶那样飘了进来——轻盈的,无知无觉的,但翅膀一直搔着他的心脏。从前他可没想过他会愿意照顾一个小孩,恨不能将他装进书包带到学校。
“哥哥。”他轻轻捏小孩的鼻子,“你要叫我哥哥。”
小孩子不理他,是还没有想好把他当个白痴还是当个亲人。但他坐在玄关穿鞋准备去上学,上车前小孩却先他一步跳上车。他很疑惑,而里面的人先开口:“我不能和你分开。”
他并不是在说什么感情用事的话,只是在陈述一个单纯的事实。他属于他的梦,如果离开他,他就不复存在。严栩安被身后的妈妈催促着上车,他连忙跳上去,确定周围没有人能看到他实体的梦。
坐到教室里他忍不住想要逃课——桌子下面坐着一个小孩子的感觉太微妙,尽管这个小孩没有打扰到他一点,他把自己当成一本课本或者一支竖笛,抱着膝盖睡得昏昏沉沉。如果说他是从梦里来的,那这个地方不属于他。严栩安不同情他,不想把他送回去,他可以适应的,他有这种预感。而且他要求他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