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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好像就没人注意到这个孩子,他的存在感的确是太弱了,不说话,不动作,没表情,自始至终安静地站在角落,对一切都毫无反应,甚至是现在。
如果有人肯仔细地看看他的眼睛,会发现他的眼球很长时间都不会转动,像两颗玻璃弹球,或者水晶珠子,不仅没有生命,而且在细腻的尘沙里滚过一遍,连表面的光泽都不具备。
麦冬浑身悚然颤栗,他突然不敢光明正大地看他,猛地回过了头,眼角的余光中,那男孩仿佛像一样死物,空空荡荡地伫立。不知名的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紧了他的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空茫的大脑重新恢复思考,他看见前方的局面似乎更加混乱,几个不同的声音交杂喊着,“护士!医生!救命——”
那女人满口鲜血,眼睛翻白,昏倒在地。
麦冬感觉到身边一道影子飞快地掠过,男孩跪倒在他母亲身前,木讷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大颗的眼泪连续不断地往地上砸,“妈,妈……你醒一醒……”
。
已是傍晚,淅淅沥沥地飘着小雨,青灰的夜色中渗出点湿润的水雾,天空低沉阴郁,乌云就压在头顶。
听筒中传来的声音有点发沉。
“我听说了。”
“不算什么大事。”
“你千万别露面。”
麦冬握着刚在便利店买来的一把透明雨伞,没打开。他在一棵树后站着,脚底下踩着一层薄薄的积水,“放心,没有露面,我嘱咐了刘恒仔细处理。”
他早学会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对董事长撒谎,才容易成功。
“那就好。”
“嗯,挂了。”
他收起手机,烟头按在身边的灭烟柱上,树冠低垂,正好遮挡住他的身形,让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偷窥。
医院正门的大理石花坛边上种了圈梧桐,虽说黄叶子已经被风卷掉了一地,树杈上却实在还余着不少,在雨中打着细碎的颤,赵家荣也没打伞,正站在花坛边上,从裤兜里往外掏烟。
他单手抱着一个脸盆,里面盛着几样水壶毛巾卫生纸之类的日用品,另一只手里捏着几张X光片和病历本,让风雨打得飘零。
葛潘就走在他身后,此时忙丢下手里拎的两个大塑料袋和一箱纯牛奶,举着打火机凑过去。
烟没点着,是天气潮的缘故,树上稀稀落落的秋叶挡不了多少雨,麦冬仰头看了看天空,枪灰色云层中掉下来绵绵的雨滴,扎进眼球里,有点疼痛。
他担心得很。
暮色已经慢慢地笼罩下来了,现在的温度也就十度左右,赵家荣还是只穿着那件衬衫,袖子上一大片褐红色血迹非常刺眼,他本人毫不在意,就继续淋着雨,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从嘴里取下烟来,在掌心揉了一把,歪过头去和葛潘说话。
谈话的内容听不见,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葛潘接了,用手抹了把脸,然后突然左右开弓,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扇了几个连续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