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后,天空裂开第一道缝隙,红彤彤像咸鸭蛋黄的太阳探出来,碾碎一切萤火般的光线,万物不及它的明朗,世界是橙子味的棒棒糖。
水梨站在山顶,可以看见朝霞和满天山水交相辉映,浅薄的雾气在山峰半山腰飘荡。
宛若人间仙境。
在这一场令人叫绝的日出里,水梨却不其然想起和祁屹周看过的那一场海边日出。
明明她都没有说,自己想看日出,可是祁屹周就那么带她去了。
同样是日出,却是不同的景色,一方是金光辉煌的,撕裂天地的浩荡,一方是如晕开的蓝色宣纸,带着闪着金箔的静谧。
景色不同,人也不同。
不同于现在的只有她一个人,海边那次祁屹周在。
只是想起了他,思念却很不合时宜地,像涨潮的海水拍打过来,冲刷掉所有的壁垒。
她想起和他十指相扣时的力度和热度,又想起他和她说话时,放过来的视线,滚烫,再想起他的眉眼。
一点一点,控制不住。
他不在身边和在身边真真正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体验。
如果他在,现在应该是握着她的手,和她一起看日出。
那她就不用觉得遗憾,他怎么就没看到,明明眼前的景色这么漂亮。
思念的滋味太过于难熬,比所有情绪都来得深重揪心。
她控制不住地下了山,情绪随着情景的抽离,好不容易平稳下来,她又接到了快递员的电话,让她下来签收一个快递。
她下了楼,签上自己的名字,把快递盒拿进民宿。
快递盒很轻,没什么重量,她打开。
是一叠又一叠的照片。
第一叠是她这些天给祁屹周发过去的那些。他把她发过去的照片,打印了出来,还在每张照片背面,用黑笔,标注了,何时何地何事,以及她说这事时的心情。
里面有些话,甚至她自己都忘了,可是他还记得。
第二叠是怒放成花海的向日葵,他每天都拍了最好看的一张;从小小叶片渐渐长成矮矮一株的多肉,一株又一株小小的多肉连在一起,小巧玲珑的一条;以及他种在老家的那颗生命树,它活了过来,而且慢慢长得茂密,粉白色花蕊挂了满树枝。
时间在这些植物身上流逝得明显。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却通过这些每日的细枝末节,在告诉她———
他想她了。
指尖已经慢慢顿下来了,水梨很缓慢地打开第三叠照片,是他取了梨树和樱桃树的一截树枝,用这两截树枝打磨成两枚光滑的戒指。
他用她和他的生命树,做出了两枚戒指。
下意识往后翻,却没发现这戒指的后续,不知道他把戒指放在哪里,不知道他用什么样的心情打磨的。
她无法想象,但是好不容易压制下来的思念瞬间反弹,用一种几乎触顶的架势,将她所有的理智砸得粉碎。
她匆匆退了房,定了飞机票,登机之前又将航班信息发给祁屹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