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下学期,她和祁屹周之间,从有点熟,彻底变成完全不熟。
从她和祁屹周说“可不可以和我保持距离”之后,离奇地,她以为需要好久,才慢慢消失的流言蜚语,突然没了踪迹。
取而代之的则是,没人再在她耳边提起祁屹周的名字。
这件事在忙碌的高三也算不得什么,转眼就如同石子抛入大海。
联考之后,班级的氛围开始截然不同。
每周一次小考,每月一次大考。
每次的成绩都会按排名被公布出来,一向佛系的班主任突然像上了发条。
一遍一遍在学生耳朵边念哪科是薄弱科目,要加强。
于是,水梨得知,数学是她的薄弱科目。
也得知,不同于她的埋汰,祁屹周的数学好得出奇,完全不是需要她教的水平。
水梨盯着相差巨大的成绩单,后知后觉感觉到了一点好为人师的羞耻。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
因为高三对于她来说,不仅仅是学业上的压力,家庭上的重变也同样突出。
方清和再婚的叔叔,生下一个弟弟。
弟弟年幼,开门声都会把他吵醒,于是她每天都要在教室坐到十点半,等弟弟睡熟后,才悄悄开门回去。
水梨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只是每次推门而进,漆黑的客厅,完全没有声响的房子都像怪兽的牢笼,囚着一个寄人篱下的人。
她开始频繁的失眠,也开始频繁地想起,已经去世的父亲,水进国。
时常躺一宿,脑中却没有任何睡意,一点一点感受时间流动,干耗到天亮。
偶尔有点睡意,却突然惊醒。
紧接着,立马想起水进国,排山倒海的难受压抑开始泛滥。
她的第一感觉是空。
空落落的,她自己是空的,父亲的存在是空的。
灵魂像飘在半空。
失眠的焦虑,和清楚地体会到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那么爱她的难受交织在一起。
时常半夜醒来,她的枕头都是湿的,再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直到天明。
她不清楚自己的状态是不是正常,也不知道正常的高三学子是怎么样的情况。
只是,不甚熟悉的同桌收拾好书包,忍不住劝她道,“你还是早点回去,太晚了不安全。而且……你也真的要多睡一下了。”
水梨接受到她的善意,抿唇对她笑了一下。
同桌见状,不再多说什么,背起书包离去。
教学楼静谧,只剩几间教室里灯开着,水梨捧着保温杯,往外看。
同桌的身影渐渐化成一个小点,而后奔向家人的怀抱。
水梨静静看着,只觉得,今年的冬天尤其冷,毫无边际的冷。
数学老师特意给数学基础薄弱的同学准备了些数学题目,让他们晚自习结束后,自己找时间做,有不会的收集好去问他。
水梨收回视线,一笔一划地画着辅助线。
白炽灯下,数学基础薄弱的同学三三两两分布着。
老师不在,却依旧都没人说话,只盯着自己的题目。